“母亲,您竟然让赵麽麽去为那贱婢子准备衣衫!她那配穿戴名贵的羽衣珠宝?我才是堂堂正正的穆府大小姐!她母亲都不知是和哪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穆惊菲气势汹汹的闯入了穆府的正堂,刚去过偏院的大夫人如今在盘点各国各府送来的贺礼与交代下人礼节旧俗。大夫人听着自己女儿那泼辣无度的言语,哪还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更曾提外界传言穆惊菲温婉和良的当世佳丽呢?
“闭嘴,滚出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在宴会上表现,争得楚凌然的好感。如今这股子泼辣劲,倒是当真像极了街口的农妇,哪还有一点一国良人的模样。”
大夫人心想着自己对她这个女儿,平时兴许过分宠爱了些,如今万事都忍不得的模样怎可成大事,倒是那穆若颖,小心谨慎,恭敬有礼的样子,虽说不知是真是假,倒是当真讨人喜爱。若穆惊菲能有穆若颖的半分聪慧,如今自己也不至于大动肝火。
想必这是穆惊菲听到母亲对自己说过最重的话,打小集万千宠爱于一声的她有些不堪其辱,母亲竟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前,如此的斥骂她。穆惊菲将所有的恨意都转移至了穆若颖身上,决心一定不能让穆若颖顺利的参加这场庆典。
“小姐,您猜的对。大小姐的确去找夫人闹了。夫人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前,对大小姐说了重话。”
泠儿一脸崇拜的看着穆若颖,穆若颖自从大夫人走出她的院子后,就知道今天她这个院子会及其的热闹,便让泠儿去盯着穆惊菲的动向,果真,穆惊菲怎可能沉得住气。
“哼,蠢材。”
穆若颖没有多大的震惊,倘若今日穆惊菲沉住了气,不来着偏院做客穆若颖反倒会生出几分惊奇,她嘴角的讥讽刚好印证了她的那位姐姐,是如此的愚钝。果然,从小有着父母的疼爱与天下人追捧的公主怎么可能受得住一丝一毫的屈辱呢?
若说穆惊菲是活在光明中,没有半点城府的稚嫩少女,那穆若颖早就如同一个运筹帷幄、逐敌万里,手染鲜血的阴沉阎罗一般,谁要是招惹半分,必会粉身碎骨。
“泠儿,客人要来了,沏杯茶。”
穆若颖坐在床榻上依靠着,不做任何动静,静静地依靠着,等待大门的开启,与新一轮的乖巧伪装。
“穆若颖!”
茶还未翻滚过滤,叶心还在壶中肆意的嘲笑者这场喜剧的开幕,穆惊菲就带着一群人马来到了穆若颖面前。
穆若颖连忙从床榻上起身,一脸无邪的看着穆惊菲那张气到扭曲的脸,憋着笑意,对上了穆惊菲那张要把人吃了的双眼。她慢慢的将大夫人赏的清素衣衫放在穆惊菲的桌前,双手有意无意的摸着那代表她夜晚要去参加庆典,并会艳惊四座的衣衫。
“姐姐许久不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八年前呢。”
穆惊菲接过泠儿手中要递茶的茶水,不像之前大夫人那般,将头低着看不清任何的神情与容颜,穆若颖正视着穆惊菲那张脸,一颦一笑间如同清冷的仙女偶落人间,沾染不得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穆若颖心中早就知晓,穆惊菲之所以如此的厌恶她,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那张脸比她好过太多。我想,那便是天上的仙子与地上的美人之间的较量,穆惊菲平生自傲骄慢,自是不容许别人如此戳她的痛处。
穆若颖脸上未表露出任何不敬,就那么一步步看着穆惊菲的气愤变成恨意,穆若颖手上的茶杯稳稳的放在她和穆惊菲之前,穆若颖等的,就是穆惊菲的发狂。
穆惊菲撕碎了穆若颖刚送来的衣裳,只留了层破烂的衣袍给她。
“你这样的贱胚子,需要什么遮体的衣服?不如同你的母亲一般,私通侍卫,倒也显得人生精彩纷呈。”
穆若颖脸上不做任何的表情,淡淡的望向那已破烂褴褛的衣袍,听着穆惊菲折辱的谩骂,仿佛是在听另一个故事一般。不做任何反应,只是对着穆惊菲微笑,笑冶生花,明眸光彩。穆惊菲最厌恶的就是穆若颖这张脸,与世无争的安然样子,不论如何辱骂她都无动于衷的清冷模样。
“姐姐,妹妹抢不走你的光彩。姐姐才是名正言顺的京城第一美人。只是那温婉的性子,姐姐装的有些不像了。”
“啪”
地上的麽麽跪了一地,穆惊菲,狠狠的打了穆若颖一巴掌。还是在穆若颖如此的恭敬有礼的情况之下。倘若平日里,穆惊菲怎么欺负穆若颖,下人们都当视而不见一般,肾有些只是看看好戏就罢,谁会去想劝呢?可今日不同,老爷钦点了穆若颖去参加庆典,大夫人也让赵麽麽去为穆若颖置办新衣,此时穆若颖的脸上要有些什么闪失,他们的命可就不保了。
穆若颖早就料到了这一巴掌,心里却暗自讽弄了一番,她的这位姐姐还真是下得了狠手啊。她也未必是站不住脚,只是为了将这她一手主演的好戏推向*,她故意倒在了地上,手里的茶杯碎片划破她的手肘一道深长的口子。
“好…好痛。”
穆若颖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上不肯起来,如此的弱小无助,穆惊菲看着地上那个人,虽说解气,可望见跪了一屋子的下人,也明白今天自己闯了逃不了的祸事。穆若颖装的奄奄一息的模样,艰难的睁开双眼,却笃定的瞥了一眼泠儿。
泠儿立马知意,如同疯了一般大喊大叫。
“来人啊。救救小姐啊。小姐,你是不是快不行了?你睁眼看看婢子啊!”
泠儿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唤来的偏院外的下人宾客围观,尽管随后那些跪倒一地的下人便站起身来抑制她再发出声音,引来老爷与夫人的到来,可是事已至此,满堂宾客都到了这小院中来。
大家看到穆若颖脸上红肿的手印,与被穆惊菲的手下捂住口一脸无住的婢子,还有穆惊菲那站的不可一世的模样,便心中了然。
“这真的是穆府大小姐吗?那个传说中温婉和良,美丽动人的京城第一大美人?”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自己的亲妹妹就能如此虐待吗?”
“穆家老爷教育出来的女儿就是如此对待亲长的吗?”
“……”
人言纷纷,穆若颖今日的偏院可谓是热闹非常了,穆惊菲此时的脸上有藏不住的恐惧与胆怯。多年经营的良善就被今日的一巴掌打的功亏一篑了。有两位世家的小姐,看到穆若颖躺在血泊中,手肘上还扎着玻璃杯的碎片,触目惊心。慢慢扶起了穆若颖,并去传了府内的医官来为穆若颖止血。
不久后,医官未至,来的倒是大夫人和穆惊鸿,他们二老的脸上比穆惊菲要更加精彩,看着满堂宾客本应在正堂闲坐赋诗,如今来了穆若颖的偏院声张正义,他们只好装的轻巧敷衍朝臣。
“儿女打闹,是穆某人管教不周啊。大家先去正堂,品品今年新送来的碧螺春,此事啊,我一定严加管教。”
穆惊鸿说这,便领着宾客去前堂讨论朝政,只是抛给了大夫人一个眼神。大夫人自然知道,穆惊鸿绝非不知平日里自己如何对待穆若颖,不管不问只是他不想为了穆若颖与大夫人作对,可今日,闹的满堂朝臣都来管穆府的糟心事,穆惊鸿是决不允许的。大夫人若执意包庇穆惊菲,他会亲自处置。
“若颖,医官马上便来,你看你,怎么瘦小到站都站不住了呢?”
穆若颖自是明白大夫人怀疑今日之闹剧全是穆若颖一手策划的,可那又怎么样?她自己的女儿愚钝被人利用,她也无能为力了。
“是,母亲,我没站稳。”
穆若颖占了所有的理,也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目的,便再也不说一句多嘴的话,置身事外的看着那两个母女的内心波澜。
“诶呀,你的脸啊,都红了,待会儿我让赵麽麽给你铺些粉,去参加今晚的庆典,到时候啊,你绝对是最美的佳丽。还有这衣裳,赵麽麽也是,拿了件如此素的给你,我穆府的女儿,怎可输给别人?惊菲有两件庆典的衣裳,我看着啊也欢喜,让她拿来给你试试。”
大夫人说完便领着一声未吭的穆惊菲走出了偏院,穆若颖倒是终于乐了个清闲,今天一天的闹剧至此为止,也终于上演了个完全。至于穆惊菲随后的下场,我想今晚的庆典,大夫人本想为她说个媒,去通络那个传说中杀敌万里,手握重兵的楚凌然的,如今也皆成了幻影。
“母…母亲。”
穆惊菲方才晃过了神,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多愚蠢的事情,母亲与她多年名誉的经营,被她的一个冲动毁于一旦。她穆惊菲以后该如何在京城自处,不说母亲希望的楚凌然,她从小仰慕的祁王殿下若知道她是这般的模样,可还会愿意娶她?
“你真是个蠢材,我平日里让你学穆若颖半分稳重,你学到哪儿去了?如今好了,人家赚来了所有的同情,以后她的待遇必和你这个嫡出的长女无所差别。你如今开心了?”
大夫人望着那张愚钝的脸,想起了穆若颖今日的乖巧温顺,方才明白,这个穆家二小姐绝非等闲之辈啊。不只是穆惊菲被利用了而已,连她自己也是穆若颖达成目的的一个铺垫罢了,好狡邪的心思,好狠厉的手段啊。今天穆若颖可真是走了一招大棋,她今夜的庆典必是有所行动了。
“母亲,父亲可会罚我?”
穆惊菲想着,事至如今,能帮她的也只有母亲了,她深知,穆惊鸿不爱穆若颖,也不会爱她。穆惊鸿最重要的权利与天下,却因为她所蒙上了羞,穆惊鸿怎会饶她?
“不会,他恐怕,今日之后会重塑穆府。而我也不能为你们做任何的主。”
的确,穆若颖还走了另一遭的棋,她给了穆惊鸿一个机会,剥去何熙尤在穆府的权利与手握的几只军队,穆若颖不是什么善良仁德的人,但也见不得无端的杀戮,她只希望如此一来,穆府染的血能少一些。
“小姐,您让泠儿泡的茶,是有意的吗?”
屋内终于回置了以往的安宁,泠儿忍了一个时辰的话题在数次看向穆若颖被茶杯画得斑驳的血肉后,终于忍不住提问了。
穆若颖看着大夫给自己包扎的手肘与大夫人送来的华裳羽饰,红色的衣裙落地流转,随着床廊外透出若有似无的光芒,发出闪烁纷呈的星光点点,束腰的衣袋上用金银双线穿出的龙凤双祥模样,鲜红的裙纱薄雾层层,如同一个摇曳生姿的彼岸花一般扣动人们的心弦。若是寻常的女孩子看来,必定被骂上迫不及待的穿上吧。
可是穆若颖看到的只有,百姓饥不饱食,城墙外的流民只求每日能喝上一碗热粥,可是一个庆典的衣衫,只为了能衬得上京城第一美人称号的穆惊菲,这一件衣衫上打造的金银与手艺,就足够养活一县百姓一月的吃食,穆惊菲这身上穿戴的,都是从百姓手里搜刮下来的血汗钱啊。
“泠儿,你变聪明了。”
穆若颖倒是挺满意这个丫头的表现,她早知道,这个丫头不会落于俗套。只跟着她一日,不多一句嘴,却总能猜到她的心思。
“可是小姐,何必呢?您..不疼吗?”
“泠儿,我们这种被上天抛弃在无边黑暗却又垂死挣扎的人,为了得到那么一点的利益,要付出旁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很长。”
这一句道理,穆若颖用了十六年的人生去体悟,所有的挫折苦难,她都一一承受着,所有的折辱哀痛她都一笔笔记着。穆惊鸿,何熙尤,整个天下欠她穆若颖的她要一一讨回来,今日庆宴,她终是要卸下那份伪装,露出锋芒了。
“泠儿,我们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