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守院的几个下人瞠目结舌的看完这场闹剧,都不由腹诽,往日里闷不做声逆来顺受的四小姐,有一日竟然能出口讽刺徐姨娘,当真不是被老爷那两巴掌打坏了脑子么?
本来忙碌的下人都不由停下了手中的事,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口回不过神来。徐氏还站在原地,险些失了这些年来培养起来的大家姿态,嘴里喃喃骂着市井浑话,听得施焕眉头紧皱。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她了!还真以为三小姐向着她吗!居然还敢讽刺我,春日!随我一起去找大夫人,我倒要瞧瞧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徐氏气势汹汹就要去追施轻罗。
施焕满心无语,急忙拉住了徐氏,好言劝道:“姨娘千万别冲动,难道姨娘忘了,老太君为何缘由将她接回府吗?”
徐氏迷茫道:“不是因为那个做皇商的丁家,通敌叛国,无人照料才将她接回来的吗?”
施焕叹了口气,“当然不止,我那一日去给老太君请安,听见老太君和桂嬷嬷说了,四姐在回来时遇到了山匪,是摄政王派人护送,四姐才捡回了一条命,老太君是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亲自让大夫人去驿馆接人的!”
“摄政王?”徐氏身躯一震,“摄政王怎会……!”
“听闻摄政王在丁卯府上乔装打扮借住过一段日子,姨娘细细想想,若只是一面之缘,摄政王为何派人护送?书信是摄政王派人呈给皇上的,这其中,怎会没有四姐的事呢?”施焕分析的头头是道,顿时把徐氏唬住了。
“这四丫头要真是入了摄政王的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徐氏心里打起了算盘,纵然是做不成摄政王妃,在王府里做个侍妾通房,也是天大的恩赐了呀!
徐氏歇了要继续找施轻罗麻烦的心思,毕竟现在看来,这丫头还有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可能,倒不如细细观察一些日子,若是摄政王没那个由头,在这府上,自己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
施轻罗对徐氏的心思一无所知,顺着记忆中的小径,施轻罗回到了位于尚书府西边的小院。
尚书府的每一个院子都十分精致,纵然是下人房也是旁的府上比不上的。庶出的院子也仅仅比嫡出偏了些而已。
院门前冷冷清清,从大敞的院门往里看,也只能看见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正在扫雪。
施轻罗扶着门槛踏进小院,那边几个扫雪的嬷嬷搁了手里的活,纷纷站在院中见礼,“恭迎四小姐。”
施轻罗扫了一眼她们,颦眉问道:“院子里别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们?”
“别的丫鬟下人,在四小姐走了以后,都分送到别的院子里去了。”穿着褐色褙子的老嬷嬷开口说,“老奴们只是每日来四小姐的院子打扫,不过昨个儿老太君已经吩咐了,今天新的下人们就能来了。”
施轻罗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继续,便领着合宜穿过环廊来到了后头的闺房。
屋内安置的十分简单,摆放在圆桌上的青瓷瓶里插了几只开的正盛的红梅,一旁的香炉冒着缠绵的细烟,屋内浓重的熏香混合着淡淡的霉气,施轻罗捂了捂鼻尖,不悦的压了压嘴角。
“看来那几个嬷嬷说了谎。”合宜将手里的包袱在桌上放下,四处瞧了瞧说道:“这屋里的熏香熏的也忒刻意了些,屋里的霉味还没散呢,这么冷的天都能生了霉气,想必从小姐离开以后,这屋子就没人打扫了。”
合宜扶着施轻罗在桌边坐下,桌上也没个茶水,合宜心里更不痛快,“大夫人不将小姐放在心上也就罢了,怎么姨娘也不多替小姐考虑些,对半路捡来的半大‘儿子’,都比对小姐亲昵。”
施轻罗哼笑了声,“女儿哪有儿子来的重要,你到的时间短,尚且还不了解她,在她的心里,我就是个来讨她的债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的病,是怎么来的。”
施轻罗望了一眼被冷风刮得呼呼乱响的窗子,追忆似的呢喃,“就是这样的冷风天,她听说父亲在前院的会客堂见客,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前去寻找,怕我年纪小看不见她会哭闹,就给我熏了迷香。出门时,窗户还敞开着。府上的人都以为她把我带了去,没人知晓我昏迷中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一下子就落了病根。”
合宜气得身子发抖,“天底下,怎有这么狠心的亲娘!”
“老太君和施大人,没有处罚徐姨娘吗?”
“自然罚了。”施轻罗扶着额,淡淡道:“老太君将我交给了大夫人照顾,禁了徐氏的足。我足足在大夫人那儿待了两年时间,出来后老太君就拨了个新院子给我,让我一个人住着。”
当初她大病到大夫人身边时,还只有八岁。施椒兰比她大一年,那时候便在跟着宫里的女夫子学习刺绣写字和作诗了,施椒兰玩性大,总是学不好,施轻罗心细,日日偷听学到的比施椒兰还要多。
只有一次,她偷偷学着夫子所教的,绣了一幅刺绣,就被照顾她的嬷嬷发现了。那嬷嬷偷偷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本是十分不悦,可施椒兰却生了别的心思。
而后施椒兰在入宫赴宴时,将施轻罗绣的图当做贺礼送给了宫里的五公主,那一副绣品被五公主的生母,当今的皇后娘娘大加赞赏,更准许她入宫当了五公主的陪读,让尚书府大受褒扬。
自那以后,施椒兰所有的老师,明面上是教导施椒兰,暗地里教的却都是施轻罗。苦累是施轻罗受着,名声和赏赐都是施椒兰拿着,施轻罗无法违抗大夫人的命令,只能日日忍受,做着大夫人给施椒兰扬名的棋子。
此事大夫人保守的很好,除了施从、老太君和徐姨娘。
几乎无人知晓,施椒兰的才女名声,是施轻罗替她造就的。
施轻罗垂着头,眸色渐渐昏暗,舌尖抵了抵上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