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还在屋里抱暖炉,一群侍卫将府上前前后后都围住了。
我急急忙忙地跑出来,阿爹早就站在院子里,“你们要干什么,居然敢闯丞相府?”
那个面相凶煞带头大人我不认识,他带了好多人闯进来,然后亮出令牌,“微臣是俸了陛下的旨意,丞相得罪了!”
然后冲后头的侍卫一朝手:“给我搜!”
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聚集在院子里,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一来就气势汹汹的要搜我丞相府,我有点害怕抓着阿爹的手叫他。
阿爹拉我的手:“阿烛莫害怕,会没事的!”
一会儿一个侍卫急急地跑出来:“大人搜到了!”然后把那个布偶交到大人手上。
大人把布偶攥在手里看了好久,然后抬头瞄了阿爹一眼,“来人,都带走!”
那些侍卫听了大人的吩咐就要上来抓我们,阿爹护在我面前,“许大人,仅凭一个布偶就要抓老臣一家,未免也太荒唐了!”
“丞相说荒唐,那我就让你看看更荒唐的。”然后把手里的布偶一丢,一剑就劈开了,我眼睁睁地看着空中散开几丝棉花条子,一张黄色字符从棉花里落出来。
大人捡起那黄字符:“丞相请看,这张字符上写的可是陛下的生辰八字,陛下平日里最讨厌巫蛊这事,你们又好死不死偏偏咒到陛下头上,这保不齐可是要杀头的!”
我心里生气冲上去指着那个大人:“你胡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巫蛊之物,是皇后娘娘贴身丫鬟绿萝送给我的!”
那大人又把黄字符凑到我面前:“小姐,给你几个胆子你也不敢诬陷皇后娘娘,这东西就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你还狡辩?”
“我……”阿爹拦住我不让我说话,后来我和阿爹,宋姑姑,于管家,全府所有的下人都被抓进了天牢。
千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殿下,丞相府出事了!”
楚牧修眉头一皱:“出了何事?”
千澈扭了扭头:“说是从阿烛屋里搜到了巫蛊布偶,里面藏着写有陛下生辰八字的黄字符,说南相咒陛下早死,蓄意谋反,丞相上上下下全府人都被抓进了大牢!”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貌似不容乐观!”
“陛下果然心狠,南相跟了他那么多年,为了除掉我,他终究是出手了!”楚牧修卷起手上的书,“先去大牢里看看阿烛!”
千澈上前一步:“殿下,陛下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楚牧修眉头又一皱,脸上都是焦急,紧紧地握着拳头,“怦”的一声把剑摔在桌子上,然后一身沉重地坐下来。
“殿下,我们要怎么做?”
楚牧修眼里似乎闪着一丝凶光:“先等等,看楚韩渊到底要干什么!”
我和宋姑姑墨儿关在一个牢房里,阿爹一个人关在一个牢房里。这牢房有黑又潮湿,空气也不好,夜里总是突然窜出来几只老鼠和蟑螂,我每夜每夜的睡不着觉。这次我是真的害怕了,倒不是怕南家落败以后我要受苦,我是怕我们一家都活不成了。
夜里宋姑姑怕我着凉,总是把茅草都盖在我身上。
直到第三天,我终于还是哭了。
宋姑姑和墨儿凑过来,宋姑姑问我,“为何要哭?”
我一边抽泣一边说害怕,害怕阿爹会被砍头。
宋姑姑拍拍我的肩:“阿烛别怕,老爷一定是被奸人所害的,等陛下查清楚了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
我含着泪点点头。
牢房里很闷,一整间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每天晚上我都会抬头,因为那个小窗口可以看见月亮。我总是在想楚牧修什么时候来救我,我希望他救我又怕他自己惹祸上身,后来我听看守的侍卫说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我想楚牧修肯定急疯了吧。
已经过了五日,陛下那边始终没有动静,楚牧修心里已经急不可耐,却还故作镇定的在一边用布条擦剑。
千澈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然后关上大门,“殿下,陛下已经下旨说丞相私藏巫蛊,霍乱朝政,三日之后满门抄斩!”
楚牧修一缓神就割破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滴在剑刃上,他又一布子擦过去,然后快速把剑收进去,“随我进宫!”
“是殿下。”千澈跟着走了出去。
李公公来报: “陛下,熠王殿下求见!”
陛下坐着,手里翻动着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楚牧修卸了剑,快步走进大殿,“参见陛下!”
陛下假惺惺地从上头下来:“朕这批着奏折呢,六弟这般匆忙赶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楚牧修持手弯腰,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决绝,“打扰陛下清净是臣弟冒犯了,臣弟此次前来是为丞相府一事,丞相为人宽宏大度,待我天越忠心耿耿,想必这巫蛊一事定是遭人陷害,请陛下明查!”
“可是这布偶确实是从丞相府里搜出来的,朕也想不到像丞相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竟然会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枉费朕对他这般信任。”原本清清白白的事却被陛下越描越黑。
“丞相是精明能干之人,他明知道陛下您最厌恶巫蛊之物,不会蠢到在自己府上藏这种东西,况且南相女儿与我交好,陛下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革去丞相的官职饶他一家死罪!”
陛下冷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的意思是朕的命还没有你的面子重要吗?”
楚牧修赶紧跪在地上,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对陛下一分不敬,“陛下曲解了,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走过来又走过去:“这丞相人老了就爱犯糊涂,可是南家那小姐听说聪慧得很,就这样杀了是有点可惜。”走到一半的时候陛下回头拍拍楚牧修的肩膀:“六弟啊,要不然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陛下要与臣弟做什么交易?”
“其实也不算是交易,顶多就是场交换,你把朕最宝贵的东西给朕,朕也把你最宝贵的东西给你,如何?”
楚牧修大概已经猜到了,这陛下是明里暗里问他要兵权啊……
“臣弟愚钝,不知陛下说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何物?”
陛下走上去袖子一挥坐了下来:“既然六弟看不透,那朕就直说了,只要你将手上的兵权交出来,我保证不动南相的女儿!”
楚牧修犹豫了一会儿,他真的想不到楚韩渊手段会那么黑,竟然会用我来要挟自己。
陛下把手撑在大腿上伸长脖子:“怎么,六弟是不愿意与朕做这笔交易啊,既然六弟不愿意就等着替南相女儿收尸吧!”
楚牧修顿了顿:“我愿意,我把兵权给陛下,希望陛下也说到做到!”
“天子一言九鼎!”
从养心殿里出来楚牧修的心情是复杂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忧愁,他抬头看看还是走了。
“殿下请留步!”
楚牧修转头看见陆槐:“陆将军有什么事吗?”
陆槐望了四周一眼,然后小声的说,“您当真要放弃兵权?”
楚牧修纳闷:“你是如何得知?”
陆槐说:“我原本是想进宫替阿烛家求情,在殿外听见您与陛下的对话。那可是兵权啊,没了它,殿下您就什么都不是了!”
楚牧修把手放在身后像是在想着什么:“没了兵权我还是楚牧修,但是没了阿烛我想我真的什么都不是了,阿烛是我愿意用命守护的人,只要她好好呆在我身边,无论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义不容辞。”
“殿下您……”
“你不必再说了,你对阿烛的心意我并非看不出来,我相信若是换成你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望着楚牧修的背影,陆槐意味深长,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楚牧修那样的魄力,或许他是真的没有那么爱我……
终于等到第六天,陆槐到大牢里给我们开了锁,我知道一定是楚牧修替我们家翻了案,我高兴的拉着宋姑姑和墨儿要出去,陆槐却拦住我,“只有你和墨儿可以走。”
我纳闷问他:“那宋姑姑和我阿爹呢?”
陆槐扭头对着墙壁说话扭扭捏捏,“这……反正,反正你和墨儿快走跟我吧。”
我又跑过去坐在茅草堆上,固执的不愿走,“既然他们不能走,那我也不走了!”
陆槐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语气有些急促: “保你和墨儿已是不易,你快走吧,要不然你们都会没命的!”
“是不是殿下救的我?”我问他。
陆槐拽我的手臂苦苦地哀求我,“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你先跟我出去行吗?”
我执拗地扭过头去用手抱着自己:“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陆槐很无奈,已经拿我没有办法了……
宋姑姑挪步到我面前拉着我:“宋姑姑年纪大了,阿烛你别管我,现在能出去你就快出去吧!”
我转头只是哭:“你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不管你们呢,要是你们都不在了我怎么活啊!”
宋姑姑突然跪在我面前,我眼泪一收就要起来扶她,“宋姑姑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啊!”
宋姑姑比我哭得更凶,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袖,“算宋姑姑求你了,你就快走吧!”
“我,我怎么……”我哭得说不出话,到后来墨儿也来扶宋姑姑。
“我们南家这坎怕是过不去了,阿烛你还年轻不能白白赔了命,这样我和你阿爹就算是死也不会闭眼的。你听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老爷不让你出去不让你进宫吗,那是因为小时候太后就看中你了,她想让你进宫服侍陛下,老爷怕你在宫里过得不好,所以才要你早早地嫁人,他宁愿你过得清苦些也不想你受委屈。老爷良苦用心,他一直以来都在保护你,都在为你着想……”
我摇摇头然后瘫软在地上:“原来是这样,阿爹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可是我总是惹他生气……”
宋姑姑过去捧起我的脸,我见她满脸的泪水,“阿烛你答应宋姑姑快点出去,要是你死了老爷就没脸下去见夫人了,这次你不能再惹老爷生气了!”
“可,可是我不能……”
宋姑姑猛地站起来:“你要是不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大牢里!”
我惊魂未定,只是扯着宋姑姑的衣角,“不要,宋姑姑不要,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