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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被吸进了一个撕裂的空间,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他似乎是这世界里唯一的生物。
天一直是暗红色的,这里不分昼夜。
极目远眺,只有红色的岩山,红色的砂砾,红色的荒原,处处尽是红沙飞舞,不断地吮吸着空气中本已贫瘠的水分。
荆旆用权杖支撑着自己往前走,他走得并不轻松,但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活下去。
突然,他心上紧了一下:前方无路了,这是山崖的边缘。
它们依然在追逐他。他能听到它们飞翔时的啸声,尖锐得如箭破风,但比箭声要嘶哑。
他不知道他和它们对战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三天,可能是五天,甚至可能更长时间。
战斗的艰难,在于“它们”并没有具体的形体。
“它们”是一团团红色的烟雾,从无到有,忽而聚合,忽而分散,颜色随着浓度的加密而逐次变深,一层又一层地奔涌着,像一个浑身长满毒瘤的怪物。
荆旆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被它们所主宰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寸空气都被它们沾染过。它们具有噬人的力量。
每当它们集结朝他俯冲的时候,能在空中凝成一股强大的气流。而当他挥动权杖抗击它们时,它们又能在眨眼间散开,重新聚结。
荆旆带领灵契团多年,看尽超能人与兽族的各种秘事,他知道异技堂所开发的高级安保阵中有类似这样的东西,但那只是幻象,只用于震慑敌人。
而它们是实体,实实在在地在攻击着他。
他意识到,最后他会被它们耗尽。
所以他必须逃跑。
荆旆挥洒着权杖,扫出一阵阵狂风,趁着它们暂时被逼退,他跳下了那座山崖。
他看着崖顶渐渐缩小,他在空中翻了个身,将权杖打入了崖壁的岩层中,再拔出、下坠……如此反复,直至下了崖底。
此时,他双手发抖,几乎站不稳了,但他知道他要继续跑。
朝地平线跑去。
山崖下依旧是一片荒原,寸草不生,脚下的泥沙也被染成了淡红色。
这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超能人的身体强度高于普通人类,可以在不摄入水分和食物的情况下至少存活十天,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早晚会因为缺水而死。他要寻找水源。
荆旆大约走出四五公里的时候,被它们追上了。
他听见它们的尖啸,回过身,把权杖横在身前抵挡。他与它们战斗了这许久,知道它们对他手中的权杖有所畏惧。
可是他慢了一步,它们从他的胸膛穿了进去,再从后背穿出,他感到一阵撕扯的剧痛,双脚随着那股暗红色的烟雾离开了地面,身体被高高串起,然后又马上被扔了下去。
他在地上翻滚着,一手扔紧执权杖,另一手在胸前一通乱抓,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印迹,没有任何外伤,内里却钻心地痛着。
荆旆深吸一口气,咬牙吞下疼痛,眼里的重影重新合在了一起,他看见他面前有一棵青草。
就这么一棵,三片尖细而鲜嫩的草叶,不足一掌高,孤零零地长在这荒原中,暗红中的唯一一点嫩绿,在离他的鼻尖仅仅一臂远的地方。
荆旆嗅到了希望。他朝那棵青草伸出了手,在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覆盖着它根部的红泥破裂了。
那棵青草从泥土中拔高草根,根上的触须像蚂蚁的腿迈动着,朝他相反的方向移动起来。
那团暗红色的烟幕再次朝他袭来,它们从他的脚踝开始缠绕,一点点地往上攀。他吃力地抓住泥土往那棵青草爬去,与红影争抢着自己的身体。
他看见青草移进了一块岩石后面,他耗尽全身的力气往岩石爬,一寸一寸地前进。
它们也疯狂地吞噬着他,它们缠上了他的膝盖、大腿、腰腹、胸膛、肩膀、脖子。
最后,在它们即将封住他的口鼻之际,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块岩石。仿佛被灼烧般,他听见它们突然发出一声尖啸,更加尖利、凄楚。
它们放开了他,从他的口鼻开始往下撤,直到彻底离开他的身体。
“安达,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留。”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没有人触碰他,但荆旆感到他的身体平举着漂浮起来。
一个女声说:“阿爸,他是人族。”
“族长,你看。”随着一个男人的话音,他的权杖离开了他的手心,他想用力抓紧权杖,但手上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
那个女声说:“阿爸,我们要杀了他吗?”
老者说:“他中了夺魂影的毒。”
荆旆一直睁着眼,然而瞳孔里只剩下一片雾白,他的呼吸缓慢起来,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良久,空气才从肺里被慢慢地排出。
他们把他放进了一个容器里。一个很软很软的地方,带有一股潮湿的淡淡的香味。
然后,这个容器关闭了。
荆旆眼前昏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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