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打算前往樊郡!
这个消息才传出半天,整个安南县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樊郡?公主去那干嘛?”
容尚在安南县好歹待了一年,也渐渐知道了戎州的具体情况。
假如说戎州二郡中,岷郡是昭国人心中的不毛之地,那么樊郡就是比岷郡还荒凉一百倍的地方,尤其与现在的岷郡,更是没法比。
岷郡自从羌水治理好之后,其实不比昭国的重要产粮之地差。稻谷第一年就实现丰收,据说那还是因为种子下晚了的原因,否则收成更好。
大家都坚信,今年按照农时来播种稻种,有公主的庇佑,一定能稻谷满仓,仓吏们还担心小狸们还没长成,数量也不够多,抓不了那么多老鼠呢!
所谓的“稻”,脱壳之后,蒸出来的米饭,容尚品尝的那一刻,激动得差点流下泪来——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软糯,这么好吃的饭!他感觉自己一顿能吃下两斤!根本就不带停!
据公主说,她还在改良稻种,希望能实现一亩地五六百斤粮食的产出。
容尚虽然是将军,却也通晓农事,知道现在产量最高的大豆,一亩地能一百多斤就是老天赏脸,难得的丰收年了。像栗、麦、稷,一亩地的收成往往不足百斤,所以小麦虽然很难吃,但昭国还是大力推广小麦,就因为小麦一年可以种两季,能收获更多粮食。
但公主却说,一亩五六百斤的产出?
容尚没办法想象那幅场景,但他相信公主能做到,并对此充满了憧憬。
因为公主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落空过。
好比去年,公主指导大家在稻田里养鲤鱼的时候,谁都不认为能养活,只是碍于公主的命令,不得不这么做,偏偏那些鲤鱼就是又大又肥。
更不要说改良提花机,容尚也奇怪,公主根本不懂织布,但为什么就能在最关键的节点上,提出正确的意见呢?
最后,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公主生而神异,无所不知。
但要容尚说句公道话,岷郡能有今天,虽然离不开公主的力量,柳合的努力,却也与岷郡自身水土丰饶,气候适宜有关。只要羌水不泛滥,岷郡就能成为粮仓。
这一点,昭国的几代大王和公卿都很认同,所以才一直派水利专家来当郡守,就为了治好羌水。
可樊郡,那是什么地方?根本就是昭国打岷郡的时候,顺手打下来,压根不关注也不在乎的地方。
他已经听岷郡的当地人说了,樊郡那里的土地十分贫瘠,就连野草都不怎么长。
据说樊郡的山羊为了吃草,居然都学会了在悬崖峭壁上行走,何况人?当地人为了活下来,那可真是茹毛饮血,却还是经常死人。
正因为这种恶劣的环境,所以樊郡没有任何自耕农、手工业者、商贾,只有一种结构,那就是地方豪强。
樊郡的每个县,都只有一家,一姓,其他人都是这家人的奴隶。
因为恶劣的环境迫使人们必须集中力量,只为活下去,才有了这种畸形的情况。
同理,樊郡的县,与其说是县城,倒不如说,是一个兼备军事防御和农业生产的大型庄园。
整个县都是人家的了,昭国还派什么县令,郡守?还不如给对方一个人情,就让当地豪强暂时领这个职位,反正人家也识相上贡。
当然,这也是因为樊郡实在太太太太穷了,朝中公卿没人看得上的缘故,否则地方豪强势力再大,难道还抵御得了昭国大军不成?
就那么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容尚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公主干嘛要去?
他身边的人倒是精明,小声提醒道:“听说樊郡盛产水银、朱砂,或许对公主有用?”
容尚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这茬。
朱砂、水银,这些都是王室才能享用的好东西,因为这时的方士们都相信,朱砂能够辟邪,水银能令人复生,所以历代君王的墓室里都需要大量的朱砂、水银,让国君能在地下神国享受与生前同等的富贵和待遇。
容尚身为公卿,不敢对王权有半分僭越,自然也想不到此事。
但经过旁人提点,他立刻觉得对啊,樊郡每年都不需要上贡粮食,只需要供给足够的朱砂、水银即可,算是昭国各郡中唯一的例外。
公主显然不可能随便去樊郡,无诏擅自离开,这可是死罪,所以公主此行,必定得到了大王授意。而大王什么让公主去樊郡,这还用想?难道大王不希望得到更多的朱砂、水银,装饰自己的王陵吗?
像容尚这般有疑问的人当然不止一个,而这个“解释”,很快也在私下传开:
公主要去樊郡,肯定是大王命令的,否则谁愿意去那里呢?
这天,几个官吏在河堤上一边捧着竹筒吃饭,一边小声议论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声音问:“公主为什么要听大王的命令?”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几人完全没多想,自然而然地回答:“公主当然要听大王的啊!”
“为什么?他很强吗?”
“大王就是昭国的天,昭国的主宰,是昭国所有子民的父母,也是公主的嫡亲兄长。”官吏们仿佛被某种力量蛊惑,不自觉地说出心里话,“不管是臣子对君王,还是妹妹对兄长,公主都没道理不听大王的。”
等他们说完,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恍惚,却又没发现什么不对,继续闷头吃饭。
而这时,潜伏在水底的羌水水神转动着浑浊的眼珠子,慢慢思索。
它确实没感觉到殷恒那庞大的,犹如日月一般鲜明的存在感了,但它又担心这是对方故布疑阵,为了骗他出来。
可现在听了这些人类的话,又有些不确定。
王……
好像那些人称呼姬青阳,也说他是人类中的王。
狼群中的狼王,一向是最强的狼担当,这么说的话,人类的王应该也是人类的最强者?
鳄鱼唯二知道的人类就是殷姮和姬青阳,所以它思来想去,都觉得殷姮如果被昭王命令离开,确实非走不可。
“再观望几天。”它对自己说,“如果她真的走了,我必要杀尽这些胆敢分流羌水,削弱我力量的可恶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