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赤脚女子收工之后向那条细巷中的窄屋走去。
白公子紧随其后,今天就他一人。
赤脚女子来的巷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白公子犹豫了一下走了上去,微微笑道:“今日之事让受惊了。”
女子回头轻轻笑道:“多亏公子出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白公子受宠若惊,但依然表现的很镇定,平静说道:“白旺,和中京城白家属于一脉。”
白旺说完之后,细心的观察着女子脸色的变化,在他看来但凡是奉天王朝的子民,应该没有人不知道中京城白家的,白家祖上曾出现过二品大员,虽然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没落了一些,但依然有三品官员混进官场,三品在老百姓的眼里那就是天一样的存在了。
但女子表现的脸色平平,只是略显吃惊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白公子,幸会。”
白旺虽然有些失望,但看着巷子尽头的那处小院,忽然心中热腾腾,收敛了诸多的激烈想法,平静说道:“姑娘文采卓绝,定然是受过良好的家教,想必曾经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白某冒昧问句,姑娘出了懂古训这些,是否也通音律?”
女子点头道:“略懂而已。”
白旺忽然抚掌而笑,说道:“如此甚好,白某有一家传古琴,想必只有姑娘这般的妙手才能弹奏出不菲的曲调,不知白某有没有这种耳福。”
女子扶了一下面上的轻纱,笑道:“今日心境好,献丑也无法,不知白公子……”
小城最豪华的酒楼,白旺带着赤脚女子上了三楼。
这里也是他家的产业,自然是他说了算。
很快,白旺将所有的闲杂人等请到了其他楼层,三楼只留下女子和他一人,很快有人搬来一床古琴。
不多时,女子净手之后先小弹一曲熟悉一下这床古琴,随之彻底的放开手脚,双手如流水潺潺而动,整个三层荡漾在一片起起伏伏的妙音之中,山泉,鸟鸣,花开,花落,飘雪,尽在绵绵琴音之中。
琴音传到了其他楼层,通过小窗传到街边,传到了过往的行人耳中,不知何时,本是喧闹的二楼和一楼,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那些食客们缓缓的竖起了耳朵。
不多时,小城这座最豪华的酒楼周围围满了被琴音吸引过来的人群,他们俱是抬头望着那两扇精致的窗户,开始猜想今日这醉仙楼必定有什么重要人物,不然不会有这般雅正的琴音,莫非是中京城的白家来人?
就在人们绞尽脑汁猜想的期间,一穿着极其普通的老人也来到了楼下,老人也竖起耳朵听那琴音,但他又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他是堵着一只耳朵听。
众人觉得老人举止奇怪,便纷纷盯着他看,老人呵呵笑道:“这琴只适合一只耳朵听。”
便有人问道:“为何只适合一只耳朵,其中有何道理?”
老人笑道:“俗话说的好嘛,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如此美妙的琴音如果不留在脑间,岂不浪费。”
人们似乎觉得有道理,纷纷效仿着堵上了另一只耳朵。
老人笑了笑,抬脚便向酒楼走去。
那人看了眼老人的装束,根本就与
这种大雅之堂格格不容,便好心劝道:“老人家,您可能不知,这可是白家的产业,一般人进去只有被赶出来的份,如果人家稍一不顺心,有可能会被打断腿的。”
老人疑惑道:“打断腿也值了,只要能听的更为真切。”
又有人好奇劝道:“老先生,站立这里也能听的清清楚楚,为何执意要上楼?老先生莫非和白家熟悉?”
老人摇头道:“是能听清楚,但如果见不着抚琴者,岂不是等于在偷听,如此一来,是对人家的大不敬。”
老人言之凿凿,似乎很有道理,但谁又敢往那朱红色的门内冲内,为了听琴,倒是被抬着扔出来,实在是不值的很。
老人站在朱红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衫,但在很多人眼里,他这动作就有些多余了,粗布的灰色大长袍,如何整理也不可能变成刺绣的,然而老人却整理的非常认真,整理好之后,又蘸着口水捋了捋长须,这才春风满面迈向那很高的门槛。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貌似不是咱们本地人。”
“本地人可没有这般不要命的主。”
“……”
似乎老人进的并不是什么顺利,刚进门便被拦了下来。
两个门神一样的打手怒视着老人即将迈出的一条腿,似乎老人那条腿再迈前一步,就的被打断。
事实也是如此,其中一人鼻孔看着老人讥讽道:“老东西,有钱吗?”
老人摇头道:“身无分文。”
另一人手中提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铁棍,亦是笑道:“既然没钱,定是有权之人?”
老人再摇头道:“没品没俸禄,土老二一个。”
果然,那人提起手中的铁棍压在了老人那条准备抬起的腿上。
老人似乎毫不畏惧,朝着两人淡淡笑了一声,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当即两人微微一怔,随即将那句话琢磨了一小会,竟然将道让开了。
老人面带微笑直接向二楼走去,老人刚要踏上楼梯的时候,守在楼梯旁的两位侍应马上横眉怒目将老人挡了下来,基本也是问的那番话,有钱吗?有权吗?
不知何故,老人又说了一番话,竟然老人甘心情愿的放行了。
老人一口气上了二楼,快要登上三楼楼梯的时候,一名生的丰腻,单衣裹胸的半老徐娘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老人训话道:“今夜三楼肃静,闲杂人一改不得接近。”
老人和气笑道:“老夫非闲杂人,是来听琴的。”
半老徐娘虎视眈眈道:“这琴声是专门弹奏给我家公子的,其他人一概不准听。”
老人笑眯眯道:“但老夫已经听到了,又当何讲,要怪就怪你家公子选错了听琴的地方?”
半老徐娘呵斥道:“屁话,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胆评说我家公子,是不是活腻味了?”
老人依然不急不怒,笑道:“那就是你家公子压根不是在听琴,他的目的不纯,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懂何为琴。”
半老徐娘猛然抬起肉嘟嘟的巴掌,就要拍在老人没多少肉的脸上,老人眸色淡淡的盯着那巴掌,不闪也不躲,只是朝着那半老徐娘乐道:“你这一巴掌,很可能拍掉了
白魏来的官位。”
听到白魏来三字,半老徐娘立马脸色大变,吃惊的盯着老人足足五息时间,这才怒道:“你到底何人?”
老人咧嘴笑道:“专为听琴而来,土老二一个。”
半老徐娘显然不信,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能随口吐出白魏来三字,而且还涉及了他的官位,殊不知就在前几日,白魏来亲自写书一封,陪人快马加鞭送到这座小城,言语之中便是嘱咐白家子弟,这段时间一定不能惹是生非,书信中还重点提及了白旺的赶考一事,让他能放弃则放弃,等年运流转顺了再赴考也不迟。
书信虽然是只言片语寥寥几字,但只有白家人能读懂其中的意思,这时为何?
白家人自然是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最近陛下正在政治朝堂,据说是将那些喜欢玩弄笔杆子的人大部分降了品,重新任命了一批年少有为的武将。
如此一来,不是天下要变,有当何讲?
所以,半老徐娘马上谨慎了起来,同时也客气了起来,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看向老人,恭恭敬敬的将老人扶着上了三楼,在白旺吃惊的眼神之中,半老徐娘便将老人扶坐在了一间宽敞的雅间内,还命人送来一壶美酒,几样鲜果,和一些价值不菲的下酒小菜。
老人也不客气,先给自己酌了一杯,然后在袖子内掐着手指算计了一下,光这一桌菜就的普通农户忙乎几年光景,也不见得能在地里刨来这些银子,如此一来,这天不变也就说不下去了。
半老徐娘朝着白旺使了个眼色,小步离去。
老人也不多言,也不多看,只是低下头听琴,女子每弹奏一曲,他便小酌一口,当他将一壶酒喝尽之时,女子似乎也累了,起身后舒了下腰,朝着白旺笑道:“今夜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白旺勉强的笑道:“姑娘说的在理,白某这便命人备车送姑娘回去。”
老人静静的听着两人对话,也不掺和,酒没了,他便夹着碟子里的小菜,嚼的也算津津有味,只是当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时,老人忽然朝着女子说道:“姑娘且慢,能否为老朽弹奏一曲?”
白旺嗤之以鼻的朝着老人摆了摆手,意思不言而喻。
女子对着老人轻轻欠身,笑道:“老人家,很抱歉,今日恐怕很难了。”
老人将筷子放下,笑道:“既然姑娘如是说了,老朽也不为难,其实老朽要听的曲子,姑娘未必能弹奏而来。”
女子闻言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低声问道:“请问老人家准备听什么曲子?”
老人在说话之前,先从兜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摆在了桌角之上,然后才说道:“老朽身无分文,但这枚棋子跟随老夫很久,已经日久生情,在老朽心中,完全胜过真金白银。”
女子借着烛光细细的瞅了眼那枚棋子,袖子的白皙倩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老人笑呵呵说道:“三禅度月,姑娘可会?”
女子似乎有些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会。”
老人叹了口气道:“既不会,可愿意学?”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细声细语道:“希望前辈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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