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硬着头皮问道。
马睿没有回答我,而是自言自语。
“我家以前很穷。
现在这间茅草屋,就是我家以前的样子……
我妈,上街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回来煮给我吃。
我穿的衣服,永远是最破的。
跟我一起玩的人,都看不起我。
除了她……
她对我很好。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长得丑,不是因为她笨。
而是因为她总想掌控我的生活……
她替我选择,替我规划未来。
我就像她手里的提线木偶……
她总以为在为我好,但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二十年前是这样,过了二十年……
还是这样……
讽刺的是,我真的成了她的提线木偶,活在她的掌控下。
我心里,已经接受了宿命的安排……
我生来,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傀儡只有一个,掌控傀儡的她,也只有一个……
但她……
却有那么多的傀儡……
我只是其中一个……
我的世界里,全都是她……
但她的世界里,却有太多个我……
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她的唯一。就像孩子不会只有一个玩具,‘控偶师’,也不会只有一个玩偶。
只是我一直都在骗自己,骗自己,是她最特殊的那一位。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那封信……
给了我一个摆脱她的理由。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选择做自己……
现在我要死,你没办法再控制我,替我做决定了。
最后,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替我,杀了她……
别让更多人,像我一样……”
马睿伸出手,将一样冷冰冰的东西塞入我的手里,忽然一歪脑袋,抽搐着倒在椅子上!
鲜血,从马睿口中溢出。
滴答,滴答……
清脆,又恐怖。
他居然咬舌自尽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他说他是织女的傀儡。
我猜测织女通过他吐出的诡异血人,控制他。
而织女,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傀儡;他无法接受,所以一心寻死。
马睿和织女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为了防止马睿诈死,我特地检查了一下,冰冷的体温,停止跳动的脉搏,地上的断舌,无一不在证明他死亡的真实性。
被他吐出的血人,我也检查了一下。
这东西先前浑身浴血,看着和真人无异。
但细看之后才发现,它不过是一个由很细很细的细线,编织而成的布偶。
布偶内部,同样填充着这种款式的丝线。
被血水浸染,看不出丝线本来的颜色。
在布偶脑袋出,我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白虫子。
像蚕蛹一样,但是已经死了。
布偶,为何会像人一样活动自如?
先前和马睿交谈的,难道是那只死虫子不成?
马睿的肚子里,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我低头去看他放我手里的东西。
是一枚长满铜锈的钥匙,上边同样用娟秀的笔迹,写着‘生产车间’四字。
秋月梅的字!
很陈旧,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
它开启的,应该就是我一直寻找的目标,运转的生产车间。
织女,应该也在那里。
但与这扇钥匙相对应的那扇门,究竟在哪?
呜呜呜!
就在我们迟疑的时候,厂房外边,忽然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是一个女人的叫声……
痛彻心扉,歇斯底里,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样绝望。
难道是织女?
“去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相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错愕,踩着白骨,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惨叫声,在地宫内反复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秦煜竖着耳朵听了好久,才判断出声源的位置。
声音,居然是从祭坛上,那扇紧闭的猩红大门中传来的!
但是猩红大门的背面,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我喉结滚动,难道门后,又是一头‘人柱’的‘执念牢笼’?
我们将手电筒打在祭坛和门上,一阵摸索,终于在石门上,找到了一个钥匙孔。
很隐蔽。
看孔型,和马睿交给我们的钥匙吻合。
“真的要进去吗?”
阿珠脸色有点惨白,门内的叫声,太过凄惨,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她着实被吓到了。
“站在我身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向她保证,随后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但打开的,却不是猩红石门。
而是石门下边的祭坛,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口。
石门下方,另有洞天!
凄厉的惨叫声,正是从此处传出。
生产车间,不在地宫之中,而是在地宫之下。
防范工作,简直做到了极致。
我心中暗道。
洞口侧壁,有一排老旧的梯子。
迟则生变,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再犹豫,几人攀着梯子,鱼贯进入洞中。
视线模糊。
空气中,弥漫着猩红而又诡异的雾气。
是血。
人血。
几乎快要凝实的人血气雾!
简直无法想象,这里,惨死过多少人的性命。
落脚后,我们环顾四周。
石门下的地宫,约有足球场大小。
但是很拥挤,很狭隘。
里边放着各种各样的陈旧机器,看模样,似乎都是织丝的机器。
这些机器,都在轰隆隆的运转。
一条条丝线,在这些机器之间穿梭,被生产出。
这些丝线的颜色,都是红的。
妖艳之中,带着恐怖。
马睿吐出的布偶,似乎也是这种颜色和规格的丝线。
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丝线,为何是这种颜色。
我们前方不远处,有两个巨大的圆形池子。
一个里边,装着猩红色的血液。
另一个里边,装满了人的残肢……
本就红的骇人的丝线,从两个池子之间穿过。
变的更加猩红刺眼……
最终,卷成一个个巨大的线团,堆积在地上。
线团旁边,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正坐在那里,拿着纺针,将线团,编织成‘人’的模样。
她编织的东西,和马睿口中吐出的布偶,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古灵精怪的女孩先是一愣,随后狂喜,大叫道:“求求你们,救救我!”
阿珠的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问道:“小桃?”
坐在纺车里编织血腥布偶的‘织女’,居然是孙小桃?
“阿珠?”
孙小桃一愣:“你怎么来了?”
“我们是来找织女的。”
阿珠犹犹豫豫的说道,她被眼前的一幕,吓破了胆。
“那个女人就在我身后的门上坐在!
你们快救救我,我每天都活在她的控制之中,快要疯掉了!”
听了孙小桃的话,我们才愕然发现,她的身上,有十几条微不可见的猩红细线,像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她,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气太浓郁,加上整个生产车间基本都是猩红的格调,我们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出。
线的另一端,穿过顶板的铰链,延伸至内墙的位置。
墙上,有一扇诡异的大门,大门的样式,和祭坛上的石门几乎一样。
但更妖艳,更血腥……
门头上,有一个装饰一样的雕纹。
复杂,神秘,而又诡异。
一个女人,就坐在这雕纹上。
带着纸面具。
目露寒光。
像是负伤的野兽。
每根手指的指尖,缠着细细的丝线。
就像是操纵傀儡的傀儡师。
高高在上,主宰一切。
“你们,还敢下来送死……”
女人的声音,冰冷刺骨。
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但却异常熟悉。
她的声音,和秋月梅的声音一模一样!
先前我们在地宫中听到的嘶吼声,自然也出自她的口中。
“你就是织女……”
我站到她面前。
“织女,是曾经的我,代表着我失败而又乏味的一生。
但后来,我得到了最崇高的解脱。
现在我的名字,是‘控偶师’……
马睿,是我的第一具人偶。
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偶。
喜欢到我把他留在我离我最近的位置,喜欢到让他守护生产车间的大门……
但是你们!
居然杀了他,你们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吗?
你们,罪无可赦……
我要把你们,全部做成人偶……
让你们活在我的操纵下,每天都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用日复一日的恐惧洗刷你们的罪孽。”
织女,也就是‘控偶师’的声音,尖锐到刺耳。
她的手指抖动,像弹琵琶一样。
优美,典雅,但却让人心悸。
丝线,随着她颤动的指尖上下纷飞。
‘扑通!’
诡异的声音,从两个大池子中传出。
一道人影被丝线牵引着,从堆放残肢的池子里拽了出来。
在‘控偶师’的操纵下,来到我们身前。
“啊!”
阿珠惊恐的大叫了一声,眼泪都被吓了出来!
我和秦煜,同样倒吸一口冷气!
从池子里飞出来的人,我们三个,都认识……
是门房孙老头……
我们进门时,还和我们有说有笑,还把我们当小偷,用扫帚打我……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他……
他还活着……
但是……
生不如死……
他的身上,每一处关节都被卸掉了,四肢软趴趴的,垂在地上。
像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蛇……
他的身躯,在丝线的牵引下,扭曲出各种远超常人想象的造型。
比如此刻,他的后背,和脑袋,同时正对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