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边城大街上一阵马蹄渐渐响起,前方已经离将军府不远了,街上人影三两稀行,但见到有守将军队中的人马到来,那些普通百姓皆是急忙避让。
看着眼前沿街挂起的灯笼烛火,那支队伍最前方的领头将军手中缰绳又突然勒住,见他迟疑了片刻忽然回头对着身后的随从说道:“你们各自回营,记住边城戒防不可松懈,还有不日接受新军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
话音落下,在那将军身后齐刷刷的声音响起,之后所有人便在抬手示意之下各自离去。
当然,那领头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当今边城守军之中最具权势的存在,也是身为当经整个南疆的驭军统帅、三军之首的镇疆大将许汉飞。
过了少许,当许汉飞身后所有将士奉命散去,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了他一人一骑,此时周围但凡有人出现都离得远远的。
似乎在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压迫,使人见之便有一种莫名的疏远之感。
看着近在眼前的将军府,许汉飞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自牧族之乱开始,整个南疆的形势不容乐观,虽然身在边城之中,这也是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回府。
但就在他正准备驾马走完这最后一段归途之时,空气中一阵若有若无的酒香又突然从远处飘了过来,那种味道似乎很熟悉。
是了,许汉飞经常都会去的地方怎能不熟悉,只见他双眼一凝,手中缰绳一转却是突然调转了方向,很快便驾马来到了街角一座不大的小酒肆的面前。
这酒肆不大,紧靠着边城的一条城河边上而建,远离了繁华闹市倒多有几分清净,加上如今夜色已深,酒肆大门已经半掩,便显得更加无人问津。
再看那小楼只有两层,但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其中弥漫出的酒香已经让许汉飞有些陶醉,当缰绳再次被他勒住之后,酒肆中飞快跑出一个年轻的店小二。
那小二小心朝着许汉飞看了一眼便知原来是常客,于是很熟练地来到已经翻身下马的许汉飞面前,恭敬地接过对方手中的缰绳,便准备将马往一边牵去。
对于这一切,许汉飞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今日这里可有什么别的人在?”
正当小二即将离去之时,许汉飞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店小二回身,却见许汉飞沉默了片刻,最后又扬了扬手示意他离开。
这么多年来,或许只有到了这里才能让他真正够感觉到一丝宁静,但今日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走进了酒肆,许汉飞在那有些惊惶的掌柜引路之下很快便走上了二楼,欲要朝着他常坐的位置而去,只是今天很不巧,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坐了。
此时站在许汉飞旁边的店掌柜脸色一变,声音也略微有些颤抖着说道:“将军......”
掌柜的话音未落,许汉飞却是突然抬起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而他的双眼则是盯着那个已经坐在了他位置上的家伙说道:“两壶......”
听许汉飞话音刚落,那个坐在他位置上的家伙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弧度却是突然开口再度补充道:“两壶怎么够,十壶!”
话音落下,那个奇怪的家伙这才缓缓抬起来与身披重甲的许汉飞四目相对。
这一眼,二者的目光之中皆是流露出了一丝很奇怪的神情,原来是故人相见。
“老伙计,好久不见!”
两人的突然开口让静立在一旁的掌柜也是一惊,而后他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转之一喜便飞快转身而去。
至于许汉飞则是缓缓来到了那桌边,随意坐在了那奇怪的家伙对面。
“好久......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是啊,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许汉飞对面那家伙同样开口感叹道,语气中同样带着一丝沧桑还有落寞。
人生大喜莫过于知己重逢,而知己重逢莫过于有酒相待,今夜,在这小小酒肆之中,他们何止知己,原来是已经阔别十数载的兄弟。
一朝重逢,他们没有世人那般手足无措或者说声泪俱下,有的只是平静,在一个曾经同饮的地方,他们可以再一次端起手中的酒,品着那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一口烈酒下肚,许汉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在他开口之后,对方却只是沉默,他盯着手中的酒碗,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抬头看向了面前的许汉飞。
“没想到你还是在这边城之中为将,而且已经成为了南疆的三军之首。”
“只要活着,职责便在,当年大哥的遗愿也是这样的!”
“大哥?”
当听到那两个字时,坐在许汉飞面前的那个男子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他又得到了什么,我们兄弟四人,也许如今能够再坐到这里的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沉默,二人之间从那一刻开始再度迎来了诡异的沉默,也许是各自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所以当二人再见面时,似乎总隔了什么东西。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再相见,隔在他们之间的便永远不会是岁月,因为岁月无情,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却是隔不断的。
“你这次回来?”
想了想,许汉飞终于再度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也许只有面对此人之时,他才能够短暂地卸下作为一方将守的冷酷冰霜。
“汉飞,你觉得如今的洛国如何?”
那人开口说道,同样也许面对着如今边城驭军统帅也是整个边城守军之中地位最为尊贵的人,也只有这家伙可以做到如此淡然。
“表面平静,但实际上暗流汹涌,危机四伏,自当年大哥去时,洛国的太平和繁华已经远去!”
许汉飞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常人难以感受的情绪。
“这一切又是什么造成的?”
见许汉飞的反应,那男子再次开口问道;
“牧族乱起,席卷天下,谁人不会惶恐!”
许汉飞的眼神在这个时候有些流离,此时他的语气忽地变得有些低沉。
“果然在我们兄弟四人之中只有你是最像大哥的,老四放浪不羁,看什么都看不透彻,只是一心跟随老大,可老大和你老三却总是这么死板!”
那人冷声说道,不过面对这似乎有些冰凉的言语,许汉飞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这个边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铁血将军,在此人的面前似乎变得太过于平静了。
“牧族之祸不过近几年才起,可这表面繁华太平的洛国,只是如此轻轻一碰,便已经举国惶恐,你可曾想过那些正被逼着往这边城汇聚而来的洛国之民,这还是当年的洛国吗!”
那人继续开口说道,桌上的酒已经被他饮了许多,可是他似乎没有丝毫的醉意。
“二哥,我们兄弟重逢,往事不需重提!”
许汉飞说道,可是他的话刚刚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一个酒碗应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突然大笑了起来。
“许汉飞啊许汉飞,难道那炼丹术士蛊惑人心,乌云遍布天下,那端坐在王都之中为一场长生幻梦沉迷不醒的人真的就值得你如此愚忠!”
话毕,他盯着许汉飞,那双眼之中并未因烈酒的作用而变得迷茫,想反,那眼眸中露出的是一种深邃中隐藏着尖锐的眼神!
他在等着许汉飞,等着他曾经的三弟给他一个答案,但如今这个答案既在他意料之中却也让他有些不愿意接受。
过了许久,许汉飞再次端起桌上的酒碗往自己的口中一灌,又平静地放回到了桌上,在他记忆之中,曾经的二哥是一个最稳重的人,也是一个足智多谋者,所以当年的四兄弟之中,老二便一直是可以作为军师一般的人物。
可是当年的那场变动发生之后,兄弟四人天人相隔四分五裂,再见面,从前的身影已经不见。
许汉飞缓缓站起身来,如今的这楼上只有他们二人,他看似平静,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过一直是在骗着自己,当年的一切种种他如何能够忘记,即便他如今几乎已经接替了当年老大的位置,可是在他心中自己永远不是那个人。
也许有人会说他忘恩负义,可是他相信他的兄弟不会,因为最了解他的人,世上没有人能够超过老二。
“当年老大为的不止是忠于王都,忠于王上,他心中所为,更是这南疆,这天下百姓,一旦当年起事天下,或许比现在的牧族之乱更甚!”
许汉飞转过身,背对着他的二哥声音很平静地说道,就要准备离去。
没想到二人之间的重逢,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等!”
就在这时,那家伙终于再次开口了,许汉飞的身形也再一次停了下来。
“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也没办法,但这些年你可曾有四弟的消息?”
“没有......他也许、也许已经追随大哥去了吧!”许汉飞开口说道;
“汉飞!”
听许汉飞谈起此事,虽然他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但此时又忽然浑身一震,随后又开口说道:“不管以后我们的结局如何,兄弟永远是兄弟,哪怕以后见了大哥,我兄弟四人依旧如当年扶摇山下义结金兰!”
话音落下,许汉飞缓缓闭上了双眼,可是等他再度睁眼之后,已经不再犹豫,直接向前离开,只留下那酒楼之中的故人一人独酌!
夜色已深,许汉飞终于回到了他的将军府之中,这时府外早有仆人相候,等到他来了,有人快速迎了上来,将战马牵走。
也许是酒劲后起了,许汉飞觉得浑身发热,不过像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喝酒不过暖身,依旧大步朝着大门走去,可是等他进了府门,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萦绕上了他的心头。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为将多年的直觉。
“老爷!”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匆忙过来喊到,许汉飞回过头原来是府中的管家,见管家一脸急匆匆的样子,许汉飞倒是觉得有些疑惑。
“什么事?”
“老爷,家里来客人了!”老管家说道;
“客人?”
许汉飞皱眉。
“说是从蕲县来探亲的!”
老管家说道,听到这里,许汉飞眉头一疏,想当年自己从军之前,老家也是蕲县的,原来是蕲县的本家来人,这倒是一件好事,不过看看自己这身行头,倒是无奈笑了笑。
“你先去照顾着,等我卸了战甲,再行过来。”
“是!”
老管家应声退去。
再说这将军府之中的客堂内,两道奇怪的身影正端坐在客椅之上,桌上摆满了水果热茶,外面还有仆人随时伺候。
溪竹脑袋左晃右摆,口中不仅连连感叹,说实话,他好像一辈子也未见过这般气派的府邸,这可是洛国的将军府,即便是在蕲县之上也找不出这样气派的地方来。
而在溪竹的旁边,看那许文倒是表现得十分平静,只是见那表情又似乎有些踌躇。
“原来这就是你们许家在边城的亲戚,以前听别人说我还不相信,看来我溪竹公子还是小瞧了你们许家!”
溪竹自言自语道,见许文并没有理会自己,又突然侧过头头盯着许文看了少许。
“你.....你又要干什么!”
见溪竹突然得反常举动,许文眉头一皱又是急忙说道;
“我是仔细看你这长得白白嫩嫩的,想来是不是错怪许家那小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