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谩说自天成,曲学偏邪识者轻。
强辨钨刑非正道,误餐鱼饵岂真情。
好谋己遂生前志,执拗空遗死后名。
亲见亡儿阴受梏,始知天理报分明。
是夜,月明如镜,银灰色、凉森森的月光洒在海面。
张瀛山与有福二人驾船直奔那千年砗磲所在的海域而去,一路无话。
行至半路,突然有福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似乎传来女子的歌声,声音飘飘扬扬、若有似无,好像是从幽远的山谷中传来一样,声音不大却直入人心。
有福疑道:“大爷,这大半夜的海上怎么会有歌声,莫非是有鬼怪作祟不成?”
张瀛山在家排行老大,老年间按照家中男子的出生顺序,大爷二爷依次往后,有福如此称呼张瀛山属于一种敬称。
张瀛山侧耳一听,不由暗自皱眉,心里有了分晓,低声对有福说道:
“大半夜的别胡说八道,世上哪有鬼呢。听那声音,只怕是海中的鲛人作祟,
传闻鲛人居于海底,人身鱼尾、面目狰狞,心性极恶,善用歌声魅惑人心,渔民视其为不祥之物,唯有鲛人的油脂是极好的燃料,可做灯油,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活人家也几乎没有用的,嫌不吉利,自古倒是有帝王就在墓中用鲛油点长明灯一说,据传可以千年不灭。
你不必担心,听声音那鲛人离我们很远,你我速战速决,大可不必害怕。
但还是多加小心为妙,我心里隐隐感觉此行不会太过顺利。”
有福闻听此言不敢大意,虽说此时是夜半凌晨,但也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海面远处起伏的波涛。
说话间,二人便来在了徐谱所说的海域,刚刚还波涛汹涌的海面,此时竟然出奇的平静,小船如同航行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当中,月光一洒,二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海面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瀛山暗自点头,正是此处没错,看来这片海域水下面果然藏着猫腻。
附耳对有福轻声说道,
“你我二人驾船行至此处,看来恐怕已经打草惊蛇,那水中的砗磲似乎已有察觉,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月食在即,耽误时间与我不利,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下水一探究竟。”
打定主意,解下背后的背囊,依次清点随身的装备——分水刀一柄、猪尿泡一对、长绳一捆、竹制小罐驱鲨剂两个,以及等等应用之物。
张瀛山自幼在海边长大,一个猛子扎下去能在水中呆七八分钟,那猪尿泡吹大后如同气球一般,在水中起到水肺的作用,用它来在水中换气。有此物相助,一次在水下潜上一刻钟不成问题。
再看这柄分水刀,乃是张家祖传之物,周身暗中发蓝、寒光四射,也不知多少年头了,已然是一件古董。
刀身尖宽背厚刃儿飞薄,前端内弯形如寒月,在水中可劈可刺,阻力极小,柄上皆是龙鳞古纹,刀柄尾部有锤击块,可以锤击贝壳类生物或者鱼蟹的头部,中者非死即伤,历经多年沧桑变换,死在这柄分水刀下的水族早已不计其数,此物一出,周围的磁场也随之变化,原本平静如镜的海面突然一阵震荡,似乎是水下的庞然巨物应声而动。
张瀛山将一条绳子的两端左搭右、右搭左绑在一起,打一个平结系在腰间,这种打结方式牢固可靠轻易不会挣开,水下情况难料,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只管双手握住绳头,朝两边用力一拉,就可轻松解开。
绳子另一头绑在船头,将装有月霂的锦囊交给有福,嘱咐他在船上盯着水面,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摇动绳子给自己发信号,
“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速去速回。”张瀛山叮嘱道,
“另外切记要将锦囊收好,万万不能放在船上或者掉入水中,否则你我二人今夜前功尽弃不说,放虎归山是大,待我到水下找到那千年砗磲,便上来取此物。”
有福闻听,慎重的点了点头,将那锦囊贴身细细收好。
言罢,张瀛山背靠着海坐在船舷处,将驱鲨剂别在腰间,取一瓢冷水从头到脚淋遍全身,身形一底,整个人往后一仰,便一头扎入水中。
此时已月至中天,依照徐谱所言,已经离丑时的月食不远了,抬头一看,只见苍穹广阔、月朗星稀,高悬的玉盘如探照灯一般,将水下照的明亮透彻。
张大爷憋着一口气翻身入水,奋力向下潜去,
刚潜入水底,只觉得后背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如同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打了一记闷棍,瞬间乱了身形,从口中冒出一大片白花花的气泡,憋住的的一口气咕噜咕噜地泄了大半。
定睛一看,一头小型的逆戟鲸正逃命似的向前死命游去,如同在躲避灾难一般匆匆遁逃。
不必多说,刚才撞自己的正是此物,可是按说自己临下水时已经用凉水泼遍全身,活人身上的热气早就掩去了大半,下水后不该有水族主动袭击才是,
鱼虾之属居于海底,感觉敏锐,它们对水下危险的预知远超过人类。
貌似这水下除了那千年老蚌,似乎还藏着某种可怕的危险。
眼下分秒必争,张瀛山无暇多想,好在刚刚入水,下潜不深,索性直接吐出肺里的空气,缓缓浮出水面,准备重吸一口再潜入水中。
既然时间紧任务重,为何还要缓缓浮出水面?
因为在水下停留一定时间后,在回到水面过程中,如果上升幅度过大或者速度过快,压力的急速改变带来的潜水病会使血液中出现气泡,
极端来讲,如果不注意减压,体内的压强与大气气压的差额太甚,人会直接像被吹开的气球一般从里面爆开,“嘭”的一声,就如同破肚的深海鱼一样丢了性命。
张瀛山返回海面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下潜,猛然间一个激灵,
此时海面上万籁俱寂,静的出奇,仿佛天地间此时就他张瀛山一个活物。
举目四望,海面平静如镜,只有被他出水时激起的浪花向四周泛起,目力所及之内,却瞧不见有福和小船的半个影子。
张瀛山不由头皮发麻、心中大骇,老话说得好,
人走时运马走膘,这两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这么多年来,自己没遇着过什么邪门儿的事,怎么这两天全都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