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点了点头,她自然是对医生十分的信任。
她下意识攥紧衣角,上一世乃至这一世,她都无法忘记爹去世前的惨状。
“爹现在病情还不是很严重,但是我知道等到了严重的地步,爹就会吐血、血块、甚至有可能连腐烂的内脏都会吐出来。”
教授正飞快记录者的手突然一顿,这病症……
他并没有打断李清月,先是愣了一下又接着开始记录。
李清月接着说:“爹会卧床不起,浑身皮肤发黑,整个人水肿的可怕。”
“他开始变得呼吸困难,内畏寒发热。”
教授有些疑惑,李清月说她爹的病情并没有到恶化的地步,那这些症状她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姑娘这些症状都是你自己猜测的吗?”
李清月神色坚定:“不,不是,这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教授有些想不明白。
他还想追问下去,却被一直坐在旁边的易万给拦了下来。
“不要再追问了。”出声阻止他。
教授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只好作罢。
“还有其他的症状吗?”教授想进一步确认。
李清月回忆了一阵,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夜晚。
那晚雷雨交加,天气简直糟糕透了。
李爹就是在那一晚,突然病情发作,没有丝毫的征兆。
或许早有征兆,只是家里的人都没有发现而已。
雷雨天气来临,家家户户都睡得很早,李家也不例外。
刚刚进入梦乡的李清月突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光是李清月听到了,炕上睡着的人都被惊醒了。
李娘半睡半醒着拉开灯绳,看看究竟是谁不舒服,竟发出如此剧烈的咳嗽。
这一开灯不要紧,着实把李娘吓了一大跳。
就看到李爹当时已经吐的满身是血了,鲜血四溅,炕上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醒了过来,看到你爹正浑身是血的咳嗽着,一边咳嗽还一边往外吐的东西。
李娘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伸手便摸了过去。
看到李娘手里捧着你爹刚从肚子里突出来的血肉嚎啕大哭。
李清月吓坏了,她直接吓得坐在墙角一动不动,老六李狗剩也早就被吓傻了。
李爹缓缓抬起手,把手伸向了李清月待着的方向。
被一个满身满手都是血的血人指着,李清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屋子里更乱套了。
李清月看到李爹正指着自己,她强撑的身体朝李爹走过去。
来到李爹跟前,李清月一把抱住了那满是鲜血的手。
李爹还在一直往外吐血,好似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干净一般。
就看到李爹一张一合,他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刚刚开嘴又有汩汩的鲜血冒了出来。
不知是被自己的血呛到了还是自身问题的原因,他咳嗽的更加剧烈,伴随着咳嗽吐出来的鲜血更多了。
没有人想到去叫冷先生,在场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事后李清月常常问自己,若是当时自己没有那么慌乱,及时去找到冷先生,那样爹会不会被救下来?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去了?
李爹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也无从得知了。
这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
没人知道李爹吐了多久的血,他在所有人的哀嚎和惊恐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第二天爹的葬礼开始进行,李清月都没有从那晚发生的事情中走出来。
她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她惊恐她害怕,但没有人渡她,就这样越陷越深,逐渐迷失自我……
这是有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摸了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思路,定睛一看,是易万。
她明白,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李清月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朝着易万笑了笑。
她这一笑,却让易万觉得有些心疼。
不由分说地就把李清月搂在了怀里。
此时此刻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教授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等李清月神情情缓过来,小脸不由得一红。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害羞,大概是上辈子没有接触过什么男人的原因吧。
现在看起来,倒更像一个十字开头的青涩小姑娘了。
易万把她的羞涩尽收眼底,但他没有打趣她,而是转头望向了教授。
易万:“教授您看,根据她所描述的结合您的经验,能有个初步定论吗?”
原来他是教授。
李清月这才知道这位教授的身份,一想到堂堂一位教授,居然肯为自己捏脚正骨,还要替爹确诊病情,简直是不可思议。
如此想来,她李清月算是欠了易万很大的人情。
眼下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易万问到的问题正是她此刻最关心的。
教授与李清月四目相对,看得她心慌不止。
“教授您就直接说吧,我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请您相信我,您说的我都能够承受。”
李清月的话说得极其认真,足以让教授信服。
教授重新戴上眼镜,又翻开了他的笔记本。
“根据你描述的症状,我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但结合我的实际工作经验,我想到了最坏的病情结果。”
李清月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教授长长地吐了口气:“咱们往最坏了的方向说,要知道人的肚子里有很多器官,最贴切你描述的症状问题的是肝硬化……”
李清月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医生做出的诊断。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强忍着泪水不流出来。
教授忙安慰道:“这也只是初步的猜测,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我建议还是早些入院检查吧,毕竟你刚刚描述的状况真的很严重,若是再拖下去,可能也就只有个把日子了。”
“早一点入院治疗就能多一分生的希望,只可惜我并不属于这边的医生,等到……”
教授正说着,突然话一顿,他看了一眼易万,见易万神色如常,便接着说了下去。
“等到这边的工作忙完,我就得返回原来的城市了,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教授说完轻叹了口气,生与死的事,他见了太多太多,可每次心里都会唏嘘感叹。
李清月还算镇定,她轻轻握住教授的手不断地朝他鞠躬致谢。
“不用这样,我本就是医生,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若是真要谢,那就谢谢易少爷吧。”
教授的身影渐行渐远,李清月的眼前升起一片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