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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林氏仍在屋里,那丫鬟不敢擅自做主回了顾玉棠的话,朝着林氏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林氏没有表露出什么一异样,这才把目光移了回来,望向了身前的顾玉棠,回道。
“姑娘,自从红姨娘气了冯老夫人一通之后,咱们走后,冯老夫人就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自己一个人歪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生生哭了一阵。好半晌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春燕姑娘才发现,忙吩咐丫头去把齐氏请了过去。”
小丫鬟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停,朝着林氏又望了一眼。
她原是在林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是林氏从澄江带下来的几个丫鬟之一,因着前些天冯老安人夸了一句她伶俐,想要把这个丫鬟要到自己身边伺候,林氏就借机把这个丫鬟安插到了冯老安人身边,以便能时时得知后罩房里头的情况。
顾玉棠虽说是林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却不是那丫鬟的正经主子。林氏是她的正经主子,她向顾玉棠解释方才那一通的时候,心里面就在打着鼓,生怕林氏听去了一句半句不中听的,当场就罚了她。
瞧着林氏的面上没起什么异样,她丫鬟才敢继续说道。
“三姑娘,齐氏去瞧过冯老夫人后,和冯老夫人在内室里头说了好一阵话,半晌之后,齐氏就喊人传出话来,说是要请老夫人过去一遭,好劝劝冯老夫人,给她拿拿主意。”
林氏还没有说话,林氏身边伺候的梁嬷嬷突然就抱怨了一句。
“天天请老夫人过去给拿主意的,冯老夫人身边,就没一个忠心体己的人吗?咱们家老夫人是那种随传随到的人吗?”
梁嬷嬷抱怨了这一通,当即把那个正在说话的丫鬟,给打断了,硬生生把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一起堵了回去。
那个丫鬟后面的话是想说,冯老夫人既没有明说让老夫人过去,那这件事便是那齐氏的主意,齐氏毕竟是外面的人,大可不必理会她。
林氏也听到了梁嬷嬷的抱怨,觉得她说得对,每回自己那二弟妹出了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喊她过去,一起商量着解决。
只是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没亲自喊了贴身伺候的春燕过来请她,倒是喊了旁的丫鬟过来报信,好明显这件事便是那齐氏的主意。
既然这事是齐氏的主意,那她大可不必亲自过去,喊个小丫鬟过去瞧瞧就罢了。
林氏心里头这样想着,就对着身边伺候的梁嬷嬷道。
“春平,既然冯老夫人喊了丫鬟来请我过去,我身子乏了,待会要歇息半晌,你就代我过去瞧瞧吧!若是我那二弟妹缺了什么,断了什么,无需要禀报我,吩咐府里伺候的管事下去置办吧!”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就要推门出去,却被顾玉棠一把拦住了她。
“祖母,棠儿想要去看看冯祖母,您就让梁嬷嬷带着我一起过去吧!”顾玉棠望着眼前的林氏,缓缓问了句。
“不许!我不许你去!棠姐儿,咱们马上就要启程回府了,就不要在节外生枝了。你是咱们长房的姑娘,祖母不希望你再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糟心事里头!
在启程的这些日子里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就算不绣花作画,就挑几本话本,打发时间,不要出门了。”林氏话罢,就朝着顾玉棠身后站着的阿华和大寒吩咐道。
“阿华,大寒,你们都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二房的糟心事多,你们两个务必要看好你家姑娘,若是把你家姑娘放了出去,让她和红姨娘之间起了冲突,把长房卷入了这些糟心事中。
便是把你们两个打杀了,也是不够赔的!”林氏的话语极其严厉,把听着吩咐的阿华和大寒吓得惧是一愣。
好在阿华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当即就回道:“老夫人,奴婢们晓得了。奴婢们一定会谨记老夫人的吩咐,看好姑娘,不让姑娘出门的。”
林氏看着顾玉棠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她,就知道棠姐儿心里头一定不满自己这样的举动了,可是她为了棠姐儿好,不得不这样做。
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华和大寒,林氏索性心一横,又嘱咐了几句。
“阿华,大寒,你们两个都是姑娘贴身伺候的。怎么马上就要回程了!在这些日子里,你们两个务必护好了姑娘,莫要叫姑娘受了旁人的算计。
还有便是,回到澄江后,你们两个更是要护好姑娘,府里的牛鬼蛇神,可比这二房的,要多得多。”
林氏话罢,朝着阿华和大寒挥了挥手,示意阿华和大寒把顾玉棠给带出堂屋。
顾玉棠虽不情愿,可祖母已经当着她的面,向着阿华和大寒吩咐了这么多,若是自己不从,大寒和阿华一定会受自己牵连。到时候祖母怪罪下来,受罚的还是大寒和阿华。
阿华把顾玉棠带出堂屋后,把顾玉棠带去了一处僻静的假山亭中。
甩开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又绕了几处芜廊,阿华终于把顾玉棠带到了那处僻静的假山亭,吩咐大寒去假山后把着风,阿华就向顾玉棠解释了一通。
“姑娘,奴婢并非背叛您,只是这些事既是老夫人当着您的面吩咐下来的,若是奴婢们不答应,只怕老夫人下了脸呀!还有就是,老夫人之所以这样吩咐我们看着姑娘,也是为着姑娘着想呀!”
因着在凉亭上,周遭都是假山,若是说话的声音大,势必会有回音,所以阿华说话的时候,极其小心谨慎。
就算阿华不向她解释这些,顾玉棠也是知道她们是非答应不可的。
祖母吩咐下来的事情,她们这些个伺候人的小丫鬟,特别是伺候自己的丫鬟,怎么能不答应?
即便是为着自己,逞了一时之强,不应下祖母的吩咐,事后若祖母怪罪下来,是不会轻饶了她们的。
“阿华,我不怪你们,你们都是在我身边伺候的,我哪里舍得让祖母责罚你们?祖母当众罚了你们,就是打了我的脸面,我想着祖母也不会叫我当众失了脸面吧?”顾玉棠说着话,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如今整个府里都是红姨娘安插的人,保不齐长廊这边,就有她安插过来的丫鬟,若是叫那些个丫鬟听去了一句半句的,传到了红姨娘的耳中,更是让红姨娘拿准了她。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她知道姑娘心里头不要责怪她们应下了老夫人的吩咐。姑娘心里头装着她们,自然不希望她们两个遭了老夫人的责罚。
只是近些日子,二房的糟心事的确太多,红姨娘又借机得势,姑娘又当着两位老夫人的面,当场就下了那红姨娘的面子,想着往后那红姨娘,是不会轻易放过姑娘了。
姑娘经常为着冯老夫人意气用事,做出顶撞了红姨娘的事出来。老夫人让她们两个看住姑娘,也是不无道理。所以,阿华既然应下了老夫人的吩咐,就还要再劝着姑娘。
“姑娘,冯老夫人待姑娘是不错,就像自己的亲孙女一样。可冯老夫人待姑娘再好,也不是姑娘的亲祖母,林老夫人才是姑娘的亲祖母,且林老夫人为着姑娘的这些事,经常着急上火,为姑娘着想。
姑娘也该为着老夫人着想着想,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看着顾玉棠一副不愿听她讲下去的模样,顾玉棠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还没等阿华把话说完,顾玉棠就抬眸,冷冷瞥了阿华一眼。
“阿华,什么时候竟连你也跟着祖母来劝我了?我自己如今在做什么,我心里面有数,你就不用为我着想了。冯祖母待我好,如今那红姨娘几次三番顶撞她老人家,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看着自家姑娘一副不听劝的模样,阿华就知道自己劝不了她的。连林老夫人都劝不住姑娘,就凭她,能让姑娘听她的话吗?
阿华在心里暗中叹了几声,最后还是道。
“姑娘,您就听阿华一句劝吧!不要再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糟心事里头了,听说定武侯夫人陶氏已经派了丫鬟去府里头,和大太太商量姑娘的婚事了,姑娘这些日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等着大太太喊人下来接我们回去吧!”
顾玉棠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当听见阿华说定武侯夫人已经派了丫鬟去府里和母亲商量自己的婚事的事后,她还是停住了,没再继续说话。
自己的婚事和爹爹和母亲的那些琐事都还没有彻底解决,她又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琐事里头,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她的确是多管闲事了,毕竟这些事和她没有半文钱关系,可冯老安人待她那样好,和嫡亲的孙女并没有什么两样,难不成就要她看着冯老夫人遭了红姨娘那厮欺负不成?
良久之后,顾玉棠终于想通了。二房的事自有六叔父,她一个小辈,实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卷入长辈们这些个纷争中。
站起身望着后罩房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顾玉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对着身旁的阿华道:“阿华,咱们走吧!回东厢去!”
听见自家姑娘要回了东厢,阿华马上就笑逐颜开起来,喊了在假山前把风的大寒,就把顾玉棠送了回去。
阿华把顾玉棠送回东厢后,就去了一趟西厢。刚把顾玉棠伺候梳洗完毕,在西厢的石头就喊了个丫鬟过来,把阿华喊了过去。
酸枝木的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点心,有杏仁酥有油饼还有糖油果子,都是阿华喜欢吃的。
阿华坐在了已经摆好的绣凳上,石头提着一个银质的提梁壶,就从茶水房走了进来,看见阿华已经对着摆在桌上的点心大肆动口,石头笑了笑,把那提梁壶中已经沏好的茶水倒了出来,摆在了那些个点心旁。
“看你一副饿老鬼的模样,你是有几天没吃过这些东西了?你们家姑娘不是得了林老夫人赏下来的那些点心,她就没有给你尝几块?”
石头嘴上一面说着,手还一面把那些个精致的点心,往阿华的面前推。
阿华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几块杏仁酥,又喝下了几盏茶水,这才渐渐慢下了进食的速度。
又喝了一杯石头亲自倒给她的茶水,她这才腾出嘴来,就道。
“石头,我们家姑娘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老夫人见我们家姑娘心情不大好,就没再让人三天两头往我们院里送点心了。跟你说实话,这样好吃的点心,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了,心中早就想吃了。”
没过多少功夫,桌上摆着的点心,已经被阿华刚解决了一半,石头坐在一旁亲眼看着,看的目瞪口呆地。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你这样的吃法,和那些个饿老鬼投胎的人,还有什么两样?”石头继续劝着阿华,阿华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地用着桌上的点心。
见阿华已经把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点心差不多消灭完了,石头突然想起阿华方才说,顾家姑娘心情不大好,自家哥儿临走前,可是吩咐了他,让他务必要照顾好顾家姑娘。
如今顾家姑娘心情不好了,他还是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华,你方才说你家姑娘心情不大好,是谁惹你家姑娘生气了?是不是你呀?”
“石头,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惹我家姑娘不痛快,前些日子我家姑娘去看了冯老夫人,瞧着冯老夫人受了那红姨娘的欺负,就想着帮帮冯老夫人,谁知道我家老夫人不肯。
任凭我家姑娘如何说,我家老夫人就是不肯,自此,我家姑娘心情就不大好了。”阿华嘴上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石头,见石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看,像是在瞧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一样。
“石头,你是不是疯了?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是我脸上有花还是有银子,竟让你看得那样入迷!”
话音刚落,阿华就朝着已经看得痴呆的石头挥了挥手,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反应。
“你是说,顾家姑娘这几日正在为着冯老夫人的事,着急上火?”石头无视了方才阿华的左右举动,就问了她这么一句。
阿华点了点头,就道了一声‘是。’
“你说你们家姑娘怎么就那样好管闲事呀?这些事明明是顾家二房自己个的私事,你家姑娘来横插一脚,不是遭红姨娘那人恨吗?我可是府里伺候的下人说了,六老爷已经和那红姨娘说好了,待蔡大太太的桑期一过,六老爷就要把那红姨娘提做了掌家大太太。
虽说那时候你家姑娘已经回了澄江,可二房毕竟和长房是同姓同宗,日后还有相求的事情,难免那红姨娘记着以前的仇,和你家姑娘间起了磕磕碰碰?”
石头的顾虑并无不妥,只是这些顾虑自家姑娘也清楚,为何她还有一意孤行呢?
阿华心里头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她也劝过姑娘来了,姑娘不听劝,她也是没法子的。
“石头,要不你把这些事递回侯府去,和姜家公子说说,让姜家公子写了信下来,劝劝我家姑娘。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已经劝了我家姑娘好些次了,只是姑娘不听劝,我们也没法子。姑娘心里头装着姜家公子,或许会听了他的劝呢?”
阿华这样说,从绣凳上站了起来,拉着石头的手就去了隔壁的书房。
姜知明还住在西厢的时候,冯老夫人单独给他设立的书房。
姜知明虽然走了多日,可这书房里头的陈设,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阿华让石头坐在书案前,正准备让他写了信,回去告了姜家公子这些事,让姜家公子在信里头劝劝自家姑娘。
“阿华,你家姑娘心里头虽装着我家公子,可也不是我家公子说什么,你家姑娘都听的。且公子这些事情忙着大姑娘的婚事,只怕是无暇给你家姑娘写信了。”
石头嘴上这样说,手上却已经把写给姜知明的信给写好了,了了几句话,就概括了这些日子朋普发生的事。装在了信封里,阿华给那封信上了火漆。
“不管我家姑娘听不听你家公子的话,总是要试试的。难不成就要这样看着我家姑娘一错再错下去?”
阿华话落,看了一眼身后的西洋大摆钟,时候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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