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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棠自然知道那王管家已经陪着顾礼华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的,所以红姨娘想要让丫鬟去请了王管家过来对质,只怕是行不通了。
顾玉棠就是知道她们请不回来王管家,刻意给她们下套的,没想到红姨娘竟然没过脑子,直接对着丫鬟吩咐道。
要知道,如今红姨娘身边伺候的那些个丫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个个机灵能干,哪里会愿意做出得罪红姨娘的事。
只是她们不愿意吃罪红姨娘,又没办法把王管家请回来,只能据实相告,盼着红姨娘看她们据实相告的份上,对她们从轻发落。
好在红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还有个把是机灵地,当即就为红姨娘圆了场,没让她再继续呆立在原地,而是把红姨娘扶到了一旁的竹椅上头坐下。
“三姑娘,我家夫人不过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待晟哥儿过去罢了,老爷吩咐我家夫人的时候,在场的便只有王管家一人,如今王管家陪着老爷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回不来。
既然对质不了,不如就等着王管家回来,夫人再接了晟哥儿走。老夫人,您老人家看这事成吗?”那丫鬟说着,把头转到了一旁,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冯老安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顾玉棠望着那红姨娘身边那机灵的丫鬟,淡淡地笑了笑。没成想红姨娘那样蠢笨的一个人,身边还有那样机灵的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可不简单,三句两句就把此事推到了那王管家的身上。那日听到六叔吩咐红姨娘的人,就只有那王管家,如今王管家跟着六叔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回不来,自然是不能来后罩房对质的。
不过王管家既然不在,她们就没办法把晟哥儿带走。
但这样也给了冯老安人机会,让冯老安人把晟哥儿送去蔡家的机会,如果今日红姨娘想要把晟哥儿强行带走,以她如今代掌着管家大太太的身份,屋里的任何一人,都是阻止不了她的。
红姨娘见身边伺候的丫鬟替她解了围,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大红袍,茶水还没入口,就笑道。
“老夫人,既然如今王管家不在府中,帮我证实这件事的人不在,那我就不急着把晟哥儿带回去。这几日晟哥儿就养在老夫人的院里,待老爷什么时候和王管家一起回来,我再陪着老爷来,一起把晟哥儿接走。”
听着红姨娘说了这一通,冯老安人当即就坐不住了,红姨娘竟还想着把晟哥儿接走?蔡氏虽然走了,但临终前却是把晟哥儿托付给了她,让她务必要照顾好晟哥儿。
如今蔡氏尸骨未寒,她怎么能放任红姨娘那厮,把晟哥儿接走呢?所以不论红姨娘是得了谁的命令,谁的吩咐,若是想要把晟哥儿从她身边接走,除非她死了。
“红姨娘,怎么说你都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你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太太在暗中帮你。太太临终前把晟哥儿交到我手中,说叫我好好扶养他,若是就这样让你接走,我岂非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敏兰?”
冯老安人话罢,只觉得眼前的红姨娘扎眼,没在瞧她,当即就要吩咐人请她出去。
春燕得了冯老安人的示意,叫上了屋里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就来到了红姨娘的身旁,春燕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道。
“红姨娘,老夫人来命我请您出去!您原先也是伺候人的,晓得我们这些做奴婢说不易,您就不要让我们为难了。”
听着春燕说出‘您原先也是做奴婢’这句话,红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被狠狠扎了一刀。
春燕这句话,明里暗里都在向她暗示,让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她原先也是个奴婢,不过是得了主人家抬举,才坐到了姨娘的位置上。
若是失了主人家的抬举,她也就变得和伺候人的小丫鬟,一般无二了。
红姨娘越想越气,心中的火气又一阵翻涌起来,春燕是冯老安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她之所以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说,想来也是得了冯老安人的示意。
红姨娘放下了手中端着的大红袍,一只手轻轻捏着那青花瓷折枝的茶盖,另一只手继续端着那茶碗,茶盖轻轻撞击在茶碗上,发出了一阵井然有序的响声。
红姨娘没说话,依旧是先前为着红姨娘解围的那丫鬟道。
“春燕,你什么身份?也敢赶我们家夫人出去?我们家夫人再怎么说,也都是老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娶入府的,你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怎么能和我们家夫人相提并论?
就你这样的毛丫头,便是留在我家夫人身边提鞋,你都是不配的!”那丫鬟说着,扬起了左手,正要朝着春燕的脸上挥去。
还好顾玉棠及时喝住了她,没有让她成功打到春燕的脸。
“你什么身份,春燕姑娘什么身份?春燕姑娘是伺候在冯老夫人身边的,你一个张牙舞爪的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春燕姑娘面前放这些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再说了,若是连春燕姑娘这样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配给你家夫人提鞋,那么宫里面的那些嬷嬷,配给你家夫人提鞋吗?”顾玉棠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一个小丫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红姨娘那样的人,能养成什么样的好丫头出来?
顾玉棠这一通,当场就让红姨娘和那丫鬟下不了台,春燕是在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在顾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那丫鬟为着红姨娘,吃罪了春燕,只怕日后在府里,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红姨娘没在意顾玉棠话中所言,绕开了顾玉棠的那番话,直截了当道:“春燕姑娘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身份贵重,是我的丫头唐突了,妾身代我的丫头,向春燕姑娘赔个不是。
只是春燕姑娘方才说要请了我出去,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惹恼了老夫人,要老夫人喊了春燕,赶我出去?”
顾玉棠听着红姨娘这样说,觉得她如今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非要冯老安人把话说明白了,把这事摊开了,她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吗?
可能红姨娘最大的错,就是错在没有自知之明,以为凭着身后的顾礼华,得了顾礼华的疼爱,又代掌了二房的管家大权,就能在顾家二房呼风唤雨了。
蔡氏都没有做到在二房呼风唤雨的地步,底下有那么多个丫头婆子不服蔡氏的,就凭着这红姨娘,能把二房打理得妥妥贴贴吗?
且冯老安人还是二房实际的掌权人,如今她为了要把晟哥儿接走,吃罪了冯老安人,想必她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若冯老安人再给六叔纳一房管家大太太,到时候只怕这红姨娘,会招架不住吧?
冯老安人没瞧着眼前的红姨娘,而是吩咐丫鬟去茶水房端来了茶点,摆在了林氏和她身旁的高几上,“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妾身不知,还请老夫人明示!是老夫人压根就不喜妾身,还是老夫人瞧不上妾身的出身,以为就妾身这样出身的人,教养不了晟哥儿!”红姨娘的话语中,依旧带着几分的不依不饶。
冯老安人也丝毫不客气,当着屋里还有伺候的丫鬟,直言了几句。
“红姨娘,你还知道你自己出身低下呀?就你这样出身的人,当初若不是太太病重,老爷身边无人伺候,我怎么会想到纳你进府?
以往老爷屋里伺候的丫鬟,只有两个下场,要不就是撵出府,要不就是自请出府!”
见冯老安人话语中重重苛责了那红姨娘,一直坐在屋里,久不做声的齐氏终于开口,附和了几句。
“红姨娘呀!红姨娘,我说你也该知足了,你一个在蔡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如今能做到老爷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很不容易。难不成你如今为了想要把晟哥儿接回自己屋里教养,就要顶撞老夫人吗?”
冯老安人不喜旁人插她的话,听见齐氏开口训斥红姨娘,冷冷瞅了她一眼,就道:“齐氏,不会说话就别开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顾玉棠也觉得齐氏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借着冯老安人先前的话,狐假虎威罢了。齐氏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惯喜欢落井下石,方才说那些话,不过是她的本性罢了。
红姨娘被冯老夫人一番话堵得大气耶不敢喘,只得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冯老安人。
看来还是她小瞧了这老太婆,没想到这个老太婆,竟然不想让她接走晟哥儿,厉声训斥了她一通。
原先她在蔡氏身边伺候的时候,就知道了这老太婆的厉害,蔡氏虽说是个耳根子软的,拿不定主意的,可蔡氏心里却有着自己的主意。
不过是想要把这些事推到老夫人那里,借着老夫人的手,在府里立威罢了。
冯老夫人今日之所以不似往常那样容忍她,当着那么多的丫鬟厉声训斥她,不也是想要借着她,在府里立威罢了。
她可不愿意别人拿她做靶子里立威,红姨娘心里想定了主意,平心静气下来,冲着冯老安人笑了笑,就道。
“老夫人,妾身虽出身低下,比不上原先的太太。但妾身却也是好人家出生的姑娘,不像有些人,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人?明面上瞧着是大家姑娘,谁会想到竟是个来路不明的姑娘?”
红姨娘知道,如今坐在屋里的这些人,自然能够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的什么。
冯老安人明面上看着像是冯家的大姑娘,可却是冯家老太爷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所幸冯家老太太是给通人请的,没有过对追究,仍旧是把当年冯家老太爷带回来的女童,当做自己亲生闺女一眼,扶养成人。
只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不是红姨娘此次借机提起,想来屋里坐着的这些人,都不晓得了。
林氏听着红姨娘这些话,心头顿时一震,这红姨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不成是有人告诉她的?
林氏这样想着,朝着身旁坐着的冯老安人看了一眼,见她面上没带着旁的表情,显然是气在心头,忙劝了几句。
“二弟妹,红姨娘病了,快快叫人请她出去吧!喊几个得力的大夫回来瞧瞧!”
见冯老安人仍旧静静地坐在软榻上,没有任何反应。林氏赶忙吩咐屋里的春燕道:“春燕姑娘,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红姨娘已经病了吗?快快把她拉下去,莫要惹了你家老夫人生气。”
林氏提醒了一句,春燕当即就醒悟过来,喊上了屋里站着的几个粗壮婆子,就朝着红姨娘身边走去。只是春燕这回没有再言语,带着那些个粗壮婆子,上前就要把红姨娘给绑住。
春燕带着婆子扑过去的时候,红姨娘向着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神,那些丫鬟明白了红姨娘的意思,就齐齐护在了红姨娘的身前。没让春燕和那几个婆子上前靠近半步。
看着眼前的情形就要焦灼起来,顾玉棠看着那不动声色的红姨娘,淡淡道。
“若是红姨娘还想在顾府待下去,棠儿奉劝姨娘一句,还是带着你的丫鬟出去吧!如今你不过仗着得了六叔的宠爱,就在后罩房耀武扬威,几次三番顶撞冯老夫人。
若是六叔回来,知晓了姨娘的这些行迹,难不成六叔还能为了姨娘,来寻冯老夫人出气不成?”
林氏先前已经让阿华暗示她不要卷入二房这些无谓的纷争里头,可她就是见不得红姨娘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如今得了六叔的宠爱,就敢和冯老安人对着干。要是日后生下个一男半女,这顾府,还不闹翻了天。
顾玉棠好言相劝了几句,谁知道那红姨娘还是没能听进去,装作没听见顾玉棠方才的言语,把视线移到了顾玉棠的身上,恶狠狠地说道。
“三姑娘应该知道,您如今是在顾家二房,不是在顾家长房。在二房,还轮不到三姑娘来对妾身说三道四,妾身就是不敬婆母,就是想要和婆母对着干,三姑娘能拿妾身怎么办?”
红姨娘这番话,不仅挑衅了长房,还正大光明地说出了她就是不敬婆母,就是想要和婆母对着干。
话罢,红姨娘冷冷地望着对面的冯老安人,她想要看看,这冯老安人听了她这番话,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但冯老安人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冯老安人面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不悦,依旧淡淡地,只不过对着一旁的春燕吩咐了几句。
“春燕,喊个丫头去给老爷递信,就是红姨娘不敬婆母,屡次三番顶撞婆母。该怎么处置,就听他的意思了。”
春燕得了冯老安人的吩咐,冷冷地瞅了一眼红姨娘,带着屋里的三五个丫鬟,就出了屋门。
“老夫人,您别想着拿老爷来压我!我可不怕你!原先蔡氏怕你,那是因为她耳根子软,拿不定主意,我可不她!她好拿捏,不代表我也好拿捏!”
红姨娘话罢,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放了那些个粗壮婆子,瞧了顾玉棠一眼,就带着冷笑出了后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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