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佛罗斯特的民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虽晨光还带着一丝凉意,但每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早已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早餐商铺中飘出袅袅炊烟,食客们在花茶香味中咀嚼着鲜花饼与青叶米团,笑说着春天的到来,对未来一年的规划侃侃而谈,偶尔还与周围的其他食客打趣两句,尤其是那些特意来参加庆典的外乡人。
“这位小兄弟看着挺面生的,你也来这庆典凑热闹啊?哪里人啊?”
忙活了半天的老板擦擦手,坐在长木凳上灌了一大口花茶,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便拍着身边人的肩膀搭讪道。
“落凤国来的。”
“哦……落凤呀……”
“呵呵,怎么,老板打算把我赶出去?”
听这一声轻笑,老板也咧开嘴笑出声来,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哈!不会不会,就算两国关系差,这种好日子里就一起尽情玩乐吧,我们佛罗斯特的鲜花美食很有名的,不少种类都只在这一天供应哦,对了,你的家人呢?”
“我自己来的。”
老板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小男孩,十来岁的样子,不过看上去好像确实没在说谎。
“那要注意安全啊,就不说人贩子拐小孩了,别往人太多的地方跑,被挤到就危险了。”
“嗯,谢谢老板提醒,我该走啦,再见。”
这么说着,白契拿起面前的杯子,将剩下的半杯花茶一饮而尽,抱上身旁还在啄食点心屑的小鬼鸦,跑出商铺。前脚刚迈出店门,便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惊得愣在原地。
他上一世并非没见过这种场面,只是当时他也算是个大人了,身高和大家差不了多少,流动的人群带来的压迫感远远不及现在强烈。即使身体比一开始要壮硕,也长高了,但混入人群中找到出路还是有困难的。
他将小鬼鸦塞进衣服里,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侧身挤入人群中。
时候不早了,鹿一雪的射击擂台赛大概也要开始了,现在过去说不定能赶得上。
(要是那小丫头没看见我估计又要闹了……)
白契本来是打算在这大好的日子给自己放个假,好好地睡懒觉的,没想到却被强行拖了出来。
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四下环顾,脚下灵气暗暗凝聚,脚步轻移,如游蛇般穿梭在人群的间隙中。
(风穿林可真是实用啊,能灵巧地避开障碍物,就算看不到远方,知道大致方向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到了吧?)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上的动作,不过他的风穿林还不够熟练,有好几次都险些踩到别人的脚。
顺利挤出人群,白契擦擦脸上的汗,小声嘟囔着:“好用是好用,可是灵气和肌肉一起运动来有点累……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感觉好点。”一边说一边伸手打算将小鬼鸦从衣服里拿出来。
就在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小鬼鸦时,一阵寒意猛然窜上他的脊背。
他下意识将探头探脑的小鬼鸦遮掩住,忽的回头察看身后。
然而,除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什么都没有。
白契狼顾狐疑,依然没有松开抓紧衣服的手,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挪动步伐,到了路边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小凳上。
今年鹿家在首都加派了人手,街上的巡逻队数量大增,他在这候着,打算等巡逻队经过时跟上他们走。
讲道理,作为灵气使用者,白契在大街上应该是无所畏惧的,毕竟身边的人大多是普通人。可是凡是都有例外,刚才的凉意太过刺骨,令他不得不在这喧闹的街道上寻一处角落缩着,警惕路过的每一个人。
当他绷紧神经时,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拍上了他的肩膀。
“吓!”白契吓得浑身一颤,险些从小凳上跌下去。
也许是看自己吓到别人了,那人不好意思地缩回手,赔笑道:“那个……小弟弟,你也要玩套圈吗?我这不贵的,一颗灵豆三个圈。”
白契定睛一看,眼前是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头发有些杂乱发黄,手臂上套着的都是用草茎编织的小草圈,身上的粗布衣物洗的发白。他身后的草席上整齐地放着一些小玩意儿,大部分是手工艺品。而白契这一坐是坐在了草席前的一排小凳上,可不是占了人家给客人的位置么。
他随手拿起一个小泥人端详片刻,却发现这表面廉价的工艺品做工非常精细,显然是下了功夫的。
反正一时走不了,他索性给了那个青年五颗灵豆:“行,给我来十五个圈。”
青年满脸欣喜地接过灵豆,将圈递给白契,告诉白契如果套中什么,告知他一声,然后直接拿走就好。说完便又到旁边吆喝了。
白契看着手中的草圈,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之前练习飞针时对师父提过的问题。
“啊~怎么这力道和方向总是控制不好呢!”
“手不稳,每次用的力都没控制好,针当然就乱飞了。”
“那要怎么做?”
“这是个人习惯问题,还是要多练……对了,玩过套圈吗?”
“呃……地摊上套礼物的那种吗?从没套中过。”
“套圈和飞针都不止是单纯地丢东西,稳定、精准、恰到好处的力道,缺一不可,你要是哪天练腻了飞针,可以尝试从套圈上找找感觉。”
“我上哪找圈啊……”
……
(这圈不是来了吗?)
白契心情突然轻松起来,他左看右看,看中了一个在自己右前方的木雕马驹。那马驹的肌肉纹理和神情姿态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也经过了打磨,他估计如果直接拿去卖的话,那木雕马驹大概是最值钱的了。
一圈,两圈,三圈……
转眼间手中的草圈已去了一半,原本信心十足的白契失望地摇摇头。
(就不说手感有差别了,我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啊。)
他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已经只下最后一个圈了,他屏息凝神,眼中只有那一个木雕。
(拿出你作为灵气使用者的尊严啊白契!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手腕轻微抖动,小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白契在酝酿许久后,掷出了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圈!
轻盈的草圈从半空飘落,稳稳地落在了木雕——旁边的绿色石头上。
“为什么啊!!!”
身败名裂了呢,某位灵气使用者还真是丢脸啊。
听到这边的动静,青年走过来拾起那块绿色石头,放到白契手中,安慰他:“没事,也不是谁都能套到东西的,再接再厉。”
“……喔。”
白契失落地垂下脑袋,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石头。虽然这石头挺漂亮的,但看久了难免觉得烦躁,他把石头塞进口袋里,将憋闷许久的小鬼鸦放出来,站在他肩头透气。
(等等!)
他发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不是打算等巡逻队的么!这是哪里?!)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人声鼎沸的街道虽称不上遥远,可与他似乎隔了有一段距离。其实这是他的习惯,他烦躁时总会下意识地寻找安静的环境使自己冷静下来,却一时间忘记了让自己遍体生寒的恐怖感觉。
(玩得太忘我了!不行,我现在就回去……)
“呱!”受惊的小鬼鸦发出尖利的嚎叫,扑腾着翅膀仓惶飞向天空。
打着旋落下的半截飞羽,拂过白契被割破的肩膀,带着一点血丝掉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
被吓得全身发僵、动弹不得的白契,身后响起了沙哑的少年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