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叶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并不害怕,反而松了口气一样,“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好,我根本不想回宗门里去,但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儿呢?”
“跟在王爷身边的那段日子,其实是我最安心的一段时光,与宗门相比,回到京城后的小院更像是家,那里有好相处又关心我的崔大哥,还有王爷,虽然你不常来,可总有个盼头,有时候,有个能等的人,也是件幸福的事。”
“只可惜……”她眸光逐渐黯淡,“只可惜再也回不去,或许那段日子本不该属于我吧,现在好了,死了就干净了,不用再想这些问题,什么都不用想。”
她看向楚枫,“哥,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埋在娘的墓旁,我想她了。”
明叶说出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便大口的喘着气。
“你别说了,明叶,别说了,你还有哥哥,你还有哥哥啊,哥不想你死……”楚枫从不知道宗门对于妹妹来说竟然还不如一个卧底的地方,或许是爹对她的关爱太少太少,才让她生无可恋。
“哥,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一定一定!”明叶紧紧的抓着楚枫的手,眼睛又缓缓转向鹤泰,“我不否认,我在你身边是有目的,可是……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从来也没有。”
“只是我太,太贪心了。竟然奢望能得到你,我怎么配呢?我太傻了!一直活在奢望的梦里,梦想着有一天王爷能喜欢我。”
“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他,也并非一定要对方也喜欢自己,只要能为他做一些事又何尝不是一种爱的形式呢?”
“能替王爷死,我感到很值得,很幸福,不算……不算白爱了一场。”
“请你念在曾经的主仆情分上,求你网开一面,放我哥哥一条生路,不要杀他,不要杀他。”费力的说完,她的眸便缓缓的闭上,紧抓着楚枫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这个叫湘裙又叫明叶的女子,闭上双眸前,唇角是含着笑的。
或许她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即便生时得不到这个男人,能为他死,也是另一种幸福吧。
“明叶,明叶……”楚枫哭的撕心裂肺,随着明叶的离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他自己从没想过要脱离宗门,背叛爹爹,可他却一心希望妹妹能脱离,能寻找到自由美好的生活,妹妹就像他的一个希望,可是这个希望已然破灭。
明叶的死将他寄托的希望一同带走,只留下空洞绝望的未来,将由他一个人面对。
鹤泰带来的官兵此刻已经赶到了岸边,楚枫知道想走脱是多么不易。
虽然明叶向鹤泰求情,可鹤泰并未开口答应,她是救了鹤泰,可同样是他们的人劫了鱼蝶儿,也是他们将鹤泰陷入到危险中。
楚枫觉得鹤泰不答应也是正常,官匪是天敌,鹤泰执掌刑部怎么会心软放过他们呢?
既然躲不过,大不了是一战,也没什么可怕的。
楚枫将明叶放下,缓缓起身,“动手吧,今日你我就痛快的战一场。”他觉得即便是输,输在晋阳王手中倒也不丢人,何况他自认还有几分胜算。
“你走吧。”鹤泰一双深眸淡漠的盯着他,“本王今日不想打。”
说完弯腰背起平琏川,跳上了大船。
“是因为明叶吗?”楚枫在他身后喊道。
鹤泰脚步一顿,“本王最不愿欠人,今日放你一次就当还了她的恩情,若有下次,本王绝不留情,你好自为之!”
岸边的官兵渐渐远去,水域又恢复了宁静,那只小船载着楚枫与明叶也驶远了……
鱼蝶儿知道无论如何是躲不过鹤泰的质问了,一路上她都刻意保持着默不作声,许是因为有人旁人在,鹤泰倒是没难为她,什么都没问。
直到回了皓月斋,鹤泰将她往殿中一拖,哐当关上了殿门,鱼蝶儿觉得心都被震的一颤。
“说吧,你这闹的是哪一出?”他虽然极力遏制,可声音还是隐隐透着怒火。
鱼蝶儿强装镇静,“什么哪一出?就是突然想见朋友了而已。”
“是吗?”鹤泰声音陡然便冷,“见朋友本王会不允吗?用得着对奴才用迷香?”
“我……”鱼蝶儿一下急起来,“你没对她们说吧?”若是喜鹊和霜儿知道她用药迷昏她们,肯定要恨死她了。
“你倒是在意她们。”鹤泰莫名的火气更大。
鱼蝶儿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这不还指望着她们伺候呢吗,把人得罪光了怎么行。”
“你别避重就轻,”鹤泰一点不上当,一撩袍摆往椅子上稳稳一坐,“说实话,出去干什么?若敢骗本王,本王就把你关在皓月斋,再也不让你出去半步。”
鱼蝶儿不禁皱眉,用不着这么狠吧?
可又怕他真的这样做,真被关起来,她还怎么走啊。
这一次没成功,可还有下次啊,连机会都没有了怎么行?
她扬眸,盯着鹤泰漆黑的瞳孔,“说就说,那我可就真说了。”
鹤泰抬了抬了下巴,示意她开始,他倒要看看,她能编出些什么来。
“我出去其实是逃命的,我不想在宫里了,宫里太危险了。”鱼蝶儿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我去找平琏川只是想让他帮我找一个地方,一个安全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她接着叹了口气,“谁知道这么倒霉,刚喝了几口茶,话还没说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绑了。”
“逃命?有人要杀你?”鹤泰轻斥道,“宫里有这么危险?还是本王身边这么不安全?”
鱼蝶儿煞有介事的解释,“三个皇子都莫名奇妙的死了,还不危险?”
“他们的死不过是意外。”鹤泰明显松了口气,原来小蝶说的是这事,害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若是意外,那意外未免多了些,若是意外皇上怎会让人秘密调查?”
鹤泰摇头,“看来本王不该跟你说公事。”其实他也没刻意说,顺嘴跟她解释忙的原因而已,没想到她想这么多。
“不是。”鱼蝶儿神色凝重,“我不是胡乱猜疑,而是……”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就今次的事先说起,“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是绝不简单,他们就连平原侯身边都早安插了眼线。我觉得皇宫之中说不定也有。”
鹤泰一惊,“平原侯身边?谁?”
“平原侯的三夫人啊。”鱼蝶儿毫不隐瞒,“劫持我的那个蒙面女人就是她。”
“你没开玩笑?”鹤泰不敢置信,平原侯这个姨太太十几年前就进了侯府,侯爷竟一点没察觉出来?还是这位三夫人是后来才为别人效命的?
“我有心思开玩笑吗?她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鱼蝶儿刻意夸张了语气。
不过也的确如此,她可是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鱼蝶儿斩钉截铁的态度不容得鹤泰不信。
“你可知三夫人受命于谁?”他急切的问道。
“一个叫做血宗的组织。”鱼蝶儿说过之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了一下,“她将我关在一间破屋里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
血宗?鹤泰霍然起身,“本王要出宫一趟。”没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下,警惕的看向鱼蝶儿,一副命令的口吻,“你就在殿里等着本王回来,哪儿也不许去,听到没有?”
“即便是我想上哪儿也得出的去啊,你一定会派人在外面看着的。”鱼蝶儿垂头丧气的坐下。
“哼!知道就好。”鹤泰转身出了大殿,几乎将整个皓月斋的奴才都派到了这殿前守着,他才离开。
血宗是个什么组织,他一无所知,要火速派人去查,且平原侯府他也要去一趟。
三夫人竟然是劫走鱼蝶儿与平琏川的人,是鹤泰万万没想到的,恐怕平原侯也没想到。
怪不得二人消失的那般诡秘,联想起那日侯府的丫鬟所说的话,原来一切都是三夫人安排的。是她在茶中下了药,又是她唆使小柳去支开落画斋门口的丫鬟,好给她翻墙带出平琏川和鱼蝶儿两个人争取时间。
船上的那些尸首都被官兵带来回来,只是那些人未必认得蒙面女人是侯府的三夫人,或许平原侯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因为若侯爷与三夫人是同谋,便不可能将平琏川牵扯进去。
平原侯对三公子的宠爱鹤泰是知道的,在得知平琏川失踪的时候,平原侯焦急的神色,还有交换人质之时得紧张,冲到船上救人时的不顾一切,这一切的表现都不可能作假。
所以平原侯极有可能也是不知道三夫人的来历底细,就像他当初不知道湘裙的底细一样。
而且侯府之中是不是只有三夫人一个被安插进来的人尚不可知,所以要及早告知侯爷,让他早做防范,别再出什么别的事。
鹤泰离开后,鱼蝶儿倒是松了一口气。
哪儿也不许去!不去就不去,好在他走了,免得一直追问她为何要走。
趁着这个机会还是好好想想说辞,说不准等他回来,又要没完没了的问。
鱼蝶儿头疼又颓唐,明明她计划的很好,可却被三夫人给搅合了,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虽然方才鹤泰对她并没怎么严厉,可是鱼蝶儿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次是打草惊蛇了,不知道要多久鹤泰才会对她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