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从屋内走出来的南宫岩,危月空就明白了。因为失望两个字,就写在他的脸上。
“怎么样?”危月空还是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弃子。”
原来,这些人,都是周围山上的山贼,全是一帮亡命徒,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若是在一般的山上,他们自然过着逍遥自在,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但偏偏这里不行,因为这里是永乐帮的地盘。
要是一般的官府,需要山贼做借口来伸手要钱,所以会放纵他们一些。但永乐帮的地盘,又怎会容得下其他弱小的势力。所以他们只能是山贼,连山大王都算不上。
由这件事告诉我们,风水是很重要的,连占山为王,也要选个风水好的山头。
有一天,一个蒙面人提着一大箱白银来找他们办事。
这些人虽做的都是无本买卖,但一来这里并非什么要地,从此经过的人也多不是有钱人。二来他们怕永乐帮,人多了也就不敢抢。
所以下山一趟,也弄不到几个铜板。从山贼这个角度来看,他们混的是要多惨有多惨。赚的钱,还不如城里做小工的。
因此,看到面前这一大箱的银子,一众山贼眼睛都绿了,啥也不管,就想杀人劫财。
但没成想,那人武功高强,三下五除二,便把他们全撂倒了。
众人一看,来硬的不行,便立即改变策略,答应对方的要求——那就是今天夜里去村外林子内杀人。
这些人本来就是杀人放火的主,这件任务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事后把钱分分,大家散伙,也不怕永乐帮找他们麻烦。
可他们却没想到,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如果天上掉下来的是馅饼,那九成九是以馅饼为诱饵的陷阱。剩下的一成,则是伪装成馅饼的陷阱。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这是杀人者最后能说的。
再细问那主使者的身份,众人就一点也答不上来了。
“这滑稽班一定知道什么,所以引来了永乐帮的杀人灭口。”
“你认为是永乐帮所为?”
“不错。”危月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有点轻挑:“这里是永乐帮的地盘,也就只有他们能很快的得到这么准确的情报,并在半路伏击杀人。除此之外,滑稽班的人若被杀,对谁还有好处?要不是半路有人引我们,结果必然是毁尸灭迹、无迹可寻。”
“你说的很有道理,若是在一些小帮派,或许会想出这样的计策。但如果是永乐帮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有些地方就不对劲了。那引我们的人到底是谁?他是怎么知道对方的行动,如果是通过情报,那他背后的组织定然不小。既然他们有那样的能力,为何不自己派人暗中阻止,而是通知我们。就算他们来不及组织高手救人,也可提前通知我们。可他不仅没这样做,还故意拖延时间,其目的似乎就是要让我们看到凶手行凶。”
“这样做,必然对他们有好处。”危月空开始展现他鲜为人知的分析能力。而看他的表情,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好处便是,我们在过于激动的情绪下,会与朱常乐当面闹翻。那么,对方背后的势力,就会从中获利。”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连夜赶回去,跟朱常乐大打出手,然后把那幕后势力引出来。”
“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问题,就交给朱常乐处理吧。明天一早,我便押着这帮凶手回城,而你就留在这里,以防万一。待众乡民的伤势好了,便问出他们关于那个侏儒的情况。我知道,为了迷惑对手,我们两个一个扮演冷静睿智,一个冲动无脑。但冷静下来,你的脑子,根本不比我差。这次的情况错综复杂,一个弄不好,便会引起武林打乱。所以,案子的结果跟天下大局之间,我们都要细细斟酌。”
“你说的我明白,有时候为了大局,也不得不做一些我们不愿意做的事。这次我留下来,正好可以让朱常乐认为,你是怕我冲动,而不让我跟随。而一个莽夫,能从村子里问出什么。”
今夜,村外林子内,吸收了鲜血的土壤,发出阵阵腥味。就在众人离开后没多久,便有两人走了出来。这两人也都是黑衣蒙面,看不清长相。
只见站着稍前的一人,看着城内的方向,冷笑一声,说道:“朱常乐啊朱常乐,原本你的永乐帮也算铁板一块,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如今,你却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内忧外患不断,我们若不出手,真对不起你给的这次机会。”
说着话,他便对身后之人下达命令道:“回去禀报宫主,就说计划虽有岔子,但还是顺利的让他们与南宫岩接触。另外,让宫主把纪甫能、殷无邪杀人嫁祸的事,看准时机散布出去,造成他们之间的紧张。”
“是!”身后之人应了一声,便消失在血气弥漫的林间。
第二天,朱常乐带着冯仁语,几乎是闯进衙门里的。
当书房的门被直接推开时,知府很不高兴。即便朱常乐在这的势力比他大,但十年寒窗考取的功名,却比不上一个民间的武夫,这让他感觉很窝囊。
但碍于南宫岩,他也不好把不满表现出来,只得干咳一声,问道:“朱帮主,这么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常乐也听出了知府的不悦,连忙先行了一个礼,在恭敬的说道:“回禀大人,是这样的,我听说滑稽班的人,昨夜在回村的路上被人阻杀,我来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的。”
“朱兄,你的消息好灵通啊,我刚把杀人凶手关进大牢,你就赶了过来。不过,这滑稽班似乎与你的关系不大,你为何会在意这个事情。”南宫岩故意针锋相对的问道。
“南宫大人说哪里话,那滑稽班的人与贾权关系不错,他们全家被灭门的事,说不定就与滑稽班有关,是以在下才会有点关心过头了。怎么样,这些人有招了什么吗?”
“没有。”南宫岩很失望的说道:“这次的幕后真凶,掩藏的很好,什么也没探查出来。”
“是嘛。”朱常乐听后,叹了口气。但这声叹气,并非是如释重负,而是有点可惜的味道。
看样子,朱常乐也很想对方供出幕后主使人。
这一点,倒是和南宫岩猜想的一样,行凶者杀人的最终目的,可能是为了嫁祸给朱常乐。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跟这事无关,还有许多问题没解开。
南宫岩依然住在永乐帮,这点倒是让南宫岩有点意外。原本,朱常乐被自己列为怀疑对象,他应该防着自己。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答应了。
也许,朱常乐知道有人要陷害自己。而他,正需要这样的陷害,再设法让南宫岩识破对方的诡计,好把他的嫌疑洗清。
也许,是朱常乐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根本不怕南宫岩去查。
也许,这只是朱常乐的欲擒故纵之计。
但这,就是南宫岩想要的。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找到真相。
在永乐帮住了几天,一切都很平常,朱常乐也与往常一样。
唯独军师冯仁语有点不同。
以前的他,总是脸上挂着笑容,待人接物,也始终是那样的随和(至少,在南宫岩的眼中,是这样的)。
但这次回来之后,南宫岩发现,冯仁语时有愁眉不展,话也少了许多。
虽然平时对面遇见,他也是一脸笑容的打招呼,但却是那种不自在的强颜假笑。
据南宫岩所知,自他再次进入永乐帮之后,朱常乐就未再召见过冯仁语。难道是在此之前,朱常乐便已给他安排了什么艰巨的任务?
如果是这样,那冯仁语就成了突破对象。
可看他的表情,那不是接受到新的任务后的被信任感。即使再怎么难以完成的任务,那也不是这种郁郁不得志的表情。
表面上南宫岩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已经暗中注意冯仁语了。
天气渐渐凉爽了,晚上的娱乐酒会活动也渐渐多了。南宫岩不想参加他们的活动,这天晚上早早便回房休息,准备夜里在府内查探一番。
可睡了没多久,就被屋外的敲锣声给惊醒了。
只听有人高喊道:“有刺客!抓刺客!有贼,别让他跑了。”
南宫岩忙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只见外面家丁三五成群,手中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南宫岩忙拦住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看,是南宫岩,便停下脚步,回答道:“回大人,帮内有人深夜潜入被发现了,大家正在追捕。”
听他这么一说,南宫岩倒感觉有趣。这永乐帮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户人家,一般的小毛贼自不敢来。能来的,定然不是普通人。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发现呢。
看来,这事非去看看不可,不然怎么对得起朱常乐殷勤的招待,以及自己捕快的身份。
想罢,他便随众人追去。
南宫岩只想去看看热闹,并没有打算要管的意思。因此,他并未施展上等轻功,只是随一众人奔走。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闪过,已超越众人。
南宫岩定睛一看,原来是冯仁语。
江湖人称他“乱花渐欲迷人眼”,这外号一点也没夸大其实。只见他人三晃两晃,已离开南宫岩的视线。
等南宫岩赶到前院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帮众,才看到当中的情况。
只见场中跪着三个黑衣蒙面人,在他们的四周,分别站着胡冲、刘仲元、范成君、杜清四人。
面对如此声势,那三个夜行人也都吓得瑟瑟发抖,体如筛糠。
由此看来,他们也不过是几个小人物,不知他们当时哪来的胆,敢夜探永乐帮。
正在此时,围着他的众人让开了一条路,帮主朱常乐由刘玉、休云和尚开路而来。
“参见帮主……”众人见朱常乐来到,纷纷行礼问候。
“怎么回事?”朱常乐沉着脸问道。
“回帮主,有三个小贼夜探我帮,被我等擒拿,不知该如何处理,请帮主示下。”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乱刃分尸了。”朱常乐尚未说话,何必胜便抢着回答。
那三个夜行人一听,忙叩头如捣蒜一般求饶。
“帮主饶命、帮主饶命,我等知错了,求帮主开恩。”
“胡闹。”朱常乐满脸不悦的对何必胜说道:“南宫大人在此,还用得着咱们开私刑。”
说完,他便对手下人吩咐道:“来啊,先把这三人收押,等明日再去请南宫大人来审问他们。”
“朱兄。”南宫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道:“朱兄,我看把帮中一些头目叫来,咱们连夜审案,我怕夜长梦多,到时候在生事端。”
其实,南宫岩虽然是六扇门的捕头,但却没有权利审问犯人的。他这么做,是认为这是朱常乐的布局。他若不入局,便会引起朱常乐的猜忌,事后更难从永乐帮获得线索。
“唉!”只听朱常乐叹了口气,说道:“本想请南宫兄来此多住几天,好好享受一下清闲的生活。可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事。”
“我这捕快,便是一辈子劳碌的命,什么时候退休了,什么时候才能清闲下来。”
“南宫兄住我这,怕是清闲不了了。自从江湖传言,说我得到了翡翠明珠,就一直不断有人或查或访。现在倒好,都有人敢夜探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这永乐帮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朱兄放心,真相总有大白的一日。我看我们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先解决了。”
在南宫岩的安排下,永乐帮几个有实力的人物,都一齐到了会客厅。原本是副帮主的位置,已由南宫岩坐着,其他人分两排落座。
三名夜行人如今被撤下面罩,手脚都被帮着,跪在大厅正中央。
大厅四周的门窗已关上,三人就算插翅也难飞。
不过就算门窗大开,手脚未缚,只怕三人连转身跑到大门口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