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夜已经死了。”
沈梦知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她如何对付佘氏,使佘氏被流言缠身,终于忍不住用毒辣计谋对付她,却被她反将一军的经过告诉了沈君知。
她想向沈君知表明,她已经长大,已经学会用上京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保护好自己。
尽管,在旁人看来,她用的方式太过阴暗,太过狠辣……
看到沈君知脸上的失望,沈梦知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原来,兄长也同其他人一样,用世俗的眼光看她,也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心思歹毒。
可她,并不后悔。
“我不后悔步步为营,诱导佘氏入局,也不后悔将佘氏逼上死路,让她命丧长淮河,更不后悔用这样的方式去吓唬旁人,止住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沈梦知态度坚决的说,“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这样抉择!阿兄,这一次,我就没想过要活成别人眼中我应当有的样子!”
“我并非怪你。”沈君知看着沈梦知,眼中既是心疼又是自责,“我只是恨自己无用,这么多年,竟没有看出佘氏的真实面目,但凡我多一点,哪怕一点点的心眼,也不会傻乎乎的以为你是心甘情愿……”
语气寂寥,黯然神伤。
这样的神情,沈梦知只见过一次。
出嫁那日,阿兄背着她上花轿,经过花廊时,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你梦寐嫁入梦家,想来,你是真的中意梦大公子……梦大公子好,梦大夫人待你也好,你好,便好……卿卿,阿兄给不了你旁的,唯愿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她记得,那一日云卷云舒,苍穹湛蓝,长廊两侧种满的六月雪,一簇簇竞相绽放,星星点点接连成海,似是要将她淹没。
她那时不顾其他,只以为阿兄是舍不得出嫁。
那一日,她刻骨铭心的记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花香,刻意忘却了阿兄话中的悲凉。
她只是想,那日的风怎会那么凉,沉沉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却也果然,她没有往后,没有余生,进去梦家不到一年,便命陨长淮河畔。
没有平安,亦没有喜乐。
可她从未埋怨过谁,也怨不了谁。
佘氏那般惺惺作态,善于伪装,有几人能看出平易近人背后的真实嘴脸?
而她,她分明知道佘氏面目,还义无反顾的嫁过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怨得了谁?
怪她自己没有主见,怪她自己没有勇气去反抗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应当遵守的礼仪,实则杀人不见血的条条框框!
除了她,她谁也不怪。
沈梦知执了沈君知的手,出言宽慰,“一切都结束了,我不会再嫁入梦家遭罪了。阿兄,走到这一步,我已经赢了。”
“即便你没有退亲,阿兄也会将这门亲事退了!”沈君知气愤的扔了手中的木棍,道,“梦家死了当家主母,又被推到风口浪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从今日起,你不要出门,就在卿卿小缘待着!”
许是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生硬,沈君知握紧了沈梦知的手,放柔了声音,继续说,“卿卿,你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有阿兄给你抵着。”
沈梦知感受着手心的宽厚,连声说好。
心里却明白,沈君知光明磊落惯了,定然不会料到梦家的下流手段。
而梦家,梦合南,又怎会用磊落的方式来对付她?
尤其是梦合南。
自己游手好闲,没什么本事,所有事情都要靠佘氏帮忙考虑,人生也好,仕途也好,方方面面都离不开佘氏,而今佘氏死了,为他盘算一切的人没了,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依照梦合南冲动的性子,势必要找她的。
出乎意料的是,梦合南迟迟没有动手,直到第二天正午,沈云献回来了,依旧什么动作也没有。
将沈云献迎回梅园的时候,沈君知还小声的对沈梦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梦家当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沈梦知看一眼软榻上躺着的沈云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回答,“父亲病了,不宜让他操心。阿兄也不必太过紧张,梦家无理,自然不会闹事,就算事情闹大了,我也不过充当个引子的身份,成不了主犯,那么多人都参与其中,难道他们还能将每个人都砍了?这事儿,能低调则低调,过去便过去了,只当是看了一场笑话,最好不要让父亲知道。”
事情肯定不会像沈梦知说的那样简单。
沈梦知猜测,梦合南应该是打算着先为佘氏守几天孝,再对她出手,也有可能是计划着什么让她一招毙命的大招。
反正,这件事情不会轻易就过去。
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宽慰沈君知,让沈君知不要因为太过防备而露出马脚,让父亲看出点什么来,也为这事儿操心。
“兄妹俩嘀嘀咕咕什么呢?有什么悄悄话,还不能说给父亲听吗?”沈云献笑呵呵的问。
沈君知摸摸鼻子,没说话,上前去将沈云献扶了坐起。
沈梦知端着桌上熬好的汤药,迈步走过去,坐在软榻边的木凳子上,唇边绽放开柔柔的笑意。
说,“父亲只管养好身子就是,我同兄长说的,不过都是些无趣的事儿,父亲若是想听,等您将身子养好了,我们便说给您听。”
沈云献从前随着沈梦知的祖父南征北战,立过不少战功,也落下不少的伤,每逢天气变化大,就会痛上一回。
寒来暑往,随着年纪的增长,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服下汤药就好转了,渐渐地,汤药好像也没什么用,只能缓一时的痛苦,一时过后,依旧是痛入骨髓。
像此刻,虽是笑眯眯的同沈梦知兄妹说话,语气也故作轻松,但眉宇之间还是难掩痛楚。
沈梦知和沈君知看在眼里,都知道沈云献过得不轻松,却也默契的没有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