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回到学校的时候上午第三节课已经下课了,几个班的学生都在操场上扎堆闹作一团。
回来的路上,她把自己心里那点情绪拾掇干净了,回来上完第四节课,就该去找陈卢玮了。
他会给她带饭到前面路口,几年来,天天如此。
陈卢玮是她的小学同学,两人做了六年的同桌,关系特别好。
若南初是男生,恐怕得跟着小子穿同一条裤衩。
原本他也应该和她上同一年级,可中学只上到初二,家里出了点事,便辍学了,顶替了他父亲的修车摊儿。
陈卢玮家的修车摊就在学校附近二百米远的地方,遥望可见。
他想着南初放学懒得回去,便天天给她送饭来,就说反正只是多半把米,多添双筷子的事。
南初一开始不同意,可陈卢玮说,让她每天给他几块钱,当做伙食费,再不行就得送到她教室去了,她方才同意。
同意的理由还有一个便是,她不想在家看到鸡飞狗跳,所以能在外面多一分钟,她绝对不会上赶着回去。
可第四节课还没开始,她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门口一桌的同学在讨论她家里的事。
“新来的那个林一北昨晚就听到他们家吵了一整晚。”
“对啊,你说丢脸不,城里来的都知道她家的事了,以后他再当做笑话往城里一传……”
南初站定在门口耳朵嗡嗡的,她赤着脚,土泥混合的路,小石子在脚趾缝里卡着,脚底也已经黢黑。
可现在,她感觉不到疼了。
入耳的话,让她心里痛感更足。
这痛感由至心内而发,扩散至全身,令她无力再动弹。
“嘘……”面对着教室门的同学看见南初,急忙制止一圈人继续说下去。
已经晚了。
南初的双眼,已蓄满透明水光。
从前,她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有旁人知道。
可她却没有听到他们讨论过,他们多少会有避讳。
这次,他们措手不及,她也措手不及。
亲耳听到任何有关她家事的话,都会像一根根针,密密匝匝扎在她心上,绝无缝隙。
南初一点点攥紧拳头,像是在努力留住最后不堪一击的自尊。
十五岁而已,即便她早早就独立自知,却还是无法很好应对这种伤害。
青春期的敏感,南初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来自家庭的触点。
等同于,可供人中伤地方,更多。
拳头攥到再无法更紧,校长追过来看到她,把她拉过去。
“南初,跑这么快做什么,快,把鞋穿上!”
南初脚上的痛感,这才重新上了她的心头。
她低头看脚,眼里蓄了一阵子的水便这样低落而下。
落在脚背上,将灰尘晕开一圈,露出脚背本身的颜色,很白。
紧跟着,啪嗒啪嗒……
一圈又一圈,脚背上原本是干燥的灰,和了眼泪,成了泥。
“南初,哭啥!那一北同学也不是故意的,人家也是……”校长把鞋放到地上,“快穿上,去,给一北同学道歉,让他回来上课!把他气着了,以后镇上的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