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抹布和扫帚,悄悄知道,她的身份换汤不换药,只是一个挂了厨徒名儿的杂役,虽然陈公公说了好话,可宫里御膳房的规矩,平公公却不敢逾越,他宁可将这个李春香当个闲人供着,也不敢让她在膳房里胡来啊。
“擦擦灰儿,扫扫地,也就巴掌一块大的地方,你若是累了,就回来歇着。”平公公给了悄悄最大的自由度。
“平公公,悄悄能不能干点别的,例如到膳房里,给主厨们打个下手……”
悄悄悄然地抬起眼眸,看着平公公,不知道他会不会破例做点帮厨的活计。
一次机会
“春香,不是平公公讲原则,这可是宫里的规矩,就算有陈公公说话,我也不敢冒失地破了这个例,想做膳房里的事儿,就必须通过考核,有了凭证,谁也不能说什么,若是没有,你闹出了事儿,还不得公公我兜着?”
平公公在宫里混久了,可不是个糊涂的人,什么事儿可以通融,什么事儿不能,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膳食若是出了纰漏,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平公公的话才落,小李公公的声音从平公公的身后传了出来。
“李春香,平公公已经很照顾你了,你可别仰仗着有人撑腰,就忘了本,一个杂役,提水,擦灰的,也想当了御厨?真是笑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若是有这个本事,就通过了考核,那谁也就都没话说了。”
这厮说话阴阳怪气儿的,一副欠抽的模样,他之所以跟着平公公来了这里,多半是来看她的热闹来了,李春香才提了几天的水,脱离了他的管束,这厮的心里一定不舒服吧。
“谢谢公公提醒,春香知道了。”
悄悄冷声地回应,然后拿起了扫帚,抹布,向外走去。
可她才走出了几步,平公公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若真想做个厨役,我倒可以安排你参加考核,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可得认真把握了。”
平公公的一句话,让悄悄欣喜若狂,只要给她机会,总比没机会好。
“谢谢平公公,我一定会努力的。”悄悄连声道谢。
“你可得有心里准备,参加和能不能成是两码子事儿。”平公公继续说。
“我知道,春香明白。”悄悄当然明白没那么容易,但她发誓,她不会失败的,这次一定要成为外御膳房里的帮厨。
走了出去,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她的心也瞬间豁然开朗了。
房间的门口,小李公公不确信地问着平公公。
“公公,你当真要让春香进了膳房吗?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你认为她能通过考核吗?”平公公白了小李公公一眼,既然太医院的陈公公出面说话了,他总得给春香一点机会,可事情能不能成,就另当别论了。
“公公说的也是,这考核也不是什么人想过就能过的,李春香注定是个杂役的命。”
小李公公嘴角一撇,瞧着春香离去的背影,狡诈地笑了起来。
站在外御膳房的院子里,悄悄一边扫地,一边四处看着,终于她瞄见了大块头他们提了水回来,赶紧扔下扫帚跑了上去。
“喂,大块头,小个子,你们两个过来。”
大块头和小个子见悄悄叫他们,赶紧放下木桶跑了过来。
“春香姐,原来你真不用提水了,嘿嘿。”大块头傻笑着。
“当然不用了,不过扫地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有件事儿想求你们。”悄悄压低了声音,不希望说出的话被别人听到。
刚才从房间里出来,虽然平公公答应了让她破例参加膳房的考核,可悄悄心里很清楚,想通过考核,是需要真正的实力。
“春香姐,你说,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听你的。”大块头干脆地说。
疯癫的叔叔
“谁叫你上刀山下油锅了,想办法帮我弄本宫廷御膳的书来,我要学点儿,进御膳房当帮厨。”悄悄低声说。
“这个……”
大块头觉得有点难,回头看了一眼小个子,小个子也摇摇头。
“虽然皇宫御膳房集天下美食于一身,可书倒是没见过。”小个子摇摇头。
竟然没有?
“还说上刀山,下油锅,这么小事儿,都办不到,去,去,以后别说认识我李春香。”悄悄挥了挥手,既然他们找不到这书,还得想想别的办法,假如能和御膳房里的御厨学学手艺……可这似乎有点难。
大块头抓了一下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说。
“书咱没有,可活人有一个。”
“我要学厨艺的书,你提活人做什么?”悄悄奇怪地问。
“这可是一本活书啊,只是……春香姐,你能忍受怪脾气吗?”大块头问。
“怪脾气?我能忍。”
现在被说怪脾气,就算疯子,悄悄都能忍,只要让她学习厨艺,达成目的,她怎么样都可以。
大块头嘿嘿一笑,声音压得更低了。
“在皇宫里,我有个叔叔是先皇最满意的大厨,那手艺叫个绝,曾被誉为皇宫里的金厨子。”
“真的假的?”
悄悄打量着大块头一眼,他若是有个那么厉害的御厨叔叔,还用在这里提水?大块头这么说,不是寻她开心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这个叔叔因为手艺好,就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人,先皇驾崩之后,他又口没遮拦,得罪了太子,直接被免了御厨,什么都不是了,本要赶出皇宫的,可太后念及他服侍先皇多年,就特赦留在宫里养老了,这不……我这个侄子也跟着倒霉,原本前途一片大好,因为我这个叔叔,只能当了提水的杂役了。”
“你叔叔在皇宫里?”悄悄心中一喜,若是能跟御厨学,可比看书强啊。
“他在皇宫一个废墟的房子里,几年前还神智清醒,现在却好像疯了,一直骂人,你若是嫌弃,就去试试?”大块头说。
“试试……好,我试试。”
悄悄点点头,大块头见帮到春香了,也很高兴,他说等晚上的,他忙完了,去看叔叔,顺便带着悄悄一起去。
大块头和小个子高高兴兴地走了,悄悄也满怀希望地继续扫地,地扫完了,她走到膳房的门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擦门,眼睛却往里面瞄着,一个膳食宫女正在洗菜,摘菜,还有一个切菜的。
“让一下,让一下,你这个丫头不长眼睛吗?”
悄悄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了一阵吆喝声,接着一股子生牛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悄悄赶紧让开了房门,立在了一边,两个体硕的太监抬着大一块牛肉进了门,他们将牛肉放在了案子上,不断地擦拭着汗水。
“这牛肉一来,最好的腰内肉,皇上准下令给重华宫那边割去,别看这小皇子只有八岁,可是皇宫里最会吃牛肉的皇子了。”
“听说皇子这次生病,皇上可是每天都去重华宫的,皇子没有食欲,唯独就爱吃这腰内肉啊。”
两个太监一边说,一边将牛肉放下,几个宫女过来割开,清洗,悄悄拿着抹布偷偷地瞧着,生病的皇子?会不会就是七皇子呢?
懒人屎尿多
这宫里的娘娘,根据等级高低,居住不同的宫殿,这华妃娘娘好像是住在重华宫的。
待两个太监走出来时,悄悄忙低声问了一句。
“爱吃牛肉的,是不是七皇子啊?”
“这还用问?整个御膳房的人都知道,七皇子就爱吃牛肉,你是新来的吧?”两个太监上下打量着悄悄。
“是啊,我是新来的。”
悄悄回答之后,忙低头擦门,心里瞬间七上八下的了,那天夜里,医女初夏和那个宫女说的话,还清晰响彻耳边。
毛姜是大热之物,牛肉也是,同吃之后,没有几个人的身体能承受得了,何况七皇子还生了病?舅父说过,体弱之人,同食会死人的。
抹布直接从悄悄的手中脱落下去,瑾惠妃真是阴毒,杀人不用见血的,先是香薰,现在是饮食,就算有银针,有品尝的太监,也防不胜防啊。
“不行……我不能不管……”
悄悄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又怎能任凭这个女人作恶呢,何况七皇子才仅仅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
捡起地上的抹布,悄悄转身就走。
“站住,你这活儿干完了吗?”小李公公真是阴魂不散,他一个管杂役间的太监,竟然吃饱了撑的,管到膳房这里来了。
“我,我肚子疼。”悄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管天,管地,总不能管人拉屎放屁吧?再忙的事儿,也得有个缓和啊。
果然小李公公翻了一下白眼,哼了一声。
“懒人屎尿多,还不快去快回?”
“马上回来。”
悄悄干笑了一下,一路小跑,回了住处,关上了房门,她咬着唇瓣思虑着,以她的身份想去重华宫找华妃娘娘根本不可能,可能门都没进,就被检查司的人抓住,重责了,她不能因为这件事引火上身,更加不能引起谨惠妃的注意。
一定要悄悄的进行,悄悄瞥着眼睛,瞧见了桌子上的笔墨,若是写张字条带进重华宫,不知道能不能到了华妃娘娘的手里。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七皇子,自求多福吧。”
悄悄展开了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午字出头,小心内有人。”
这样写,不知道华妃娘娘能不能领悟出来,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字条能到了华妃娘娘手里还好,若是到了他人手里,就怪七皇子短命了。
悄悄小心地折好字条,转过身,发现兰卉走了进来,目光直盯盯地看着桌子上的笔墨,虽然没有开口询问,眼里却显出了一丝疑惑。
“我……给我娘写信,字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写,还是找人代笔吧。”
悄悄说完,捏着那张字条,向外走去。
兰卉站在一边,眸光里的疑惑并没有因为悄悄的解释而有所消减,她慢步地走到了桌子边,目光在宣纸上扫过,然后慢步地走了进去。
悄悄走了出来,心砰砰地乱跳着,觉得这个兰卉神出鬼没的,举止鬼鬼祟祟,不知道她这样留在膳房,为了什么。
金星直冒
时间不多了,得赶紧送去,悄悄在门外转了一圈,在地上找到了一个还算结实的树杈,以前在楚府的时候,她用这东西做过弹弓,不少收拾两个姐姐,现在想想,还觉得过瘾。
如果没有办法将字条送到华妃娘娘的手里,她能做的就是用弹弓射进去,然后偷偷溜走,但愿这事儿能成。
弹弓做好了,悄悄才提起了裙子,步履匆匆地出了外御膳房,向西南而去。
可这路还没走多远,悄悄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回头看时,发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见她回来来看,便垂下头去,一副闲来无事闲逛的样子。
悄悄扭过头来,加快了步子,又走了一会儿,那小太监又跟了上来。
这是小李公公派来盯着她的吗?那厮若是知道她去重华宫的方向,回来还不找她的麻烦?
为了甩掉这个小太监,悄悄不得不向右拐去,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焦虑地回头看着,本以为已经甩掉了那个尾巴,可刚刚转身的时候,他又从后面冒了出来。
“该死的,跟着我做什么?”
悄悄暗暗咒骂,提起裙子一个转身,飞奔了起来,许是太急了,竟然和迎面来的一个人措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下撞得不轻,悄悄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整个天地和楼阁都旋转了起来。
“大胆的奴婢,怎么走路的?”
不知是谁扑上来,按住了她的手臂,扯得她手臂生疼。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皇宫里,随便撞上个什么人,都比她这个做杂役的宫女地位高啊,悄悄头都没敢抬,手死死地捏着那张字条,连声道歉。
“将这个不长眼的奴婢拖走,杖责,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乱撞的。”
一嗓子之后,悄悄还不等看清撞了什么人,就被两个太监架着拖到了一边,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杖扬了起来,眼看就落在她的屁股上。
就在此时,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算了,七皇子的药要凉了,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这个声音听着这么耳熟,好像是那个叫初夏的女医。
悄悄抬头看去,果真是那个女子,她穿了淡粉色女医的服侍,站在一个端药宫女的身边,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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