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双翠儿等皆是愣住,这府里这么多年来,虽然暗里有过汹涌暗流,但彼此之间仍然是客客气气,风度体统都在,蕊双在府里多年,也没见过这种磕头礼。
蕊双忙替玉珺开口道:“这是做什么?咱们府里再怎么高贵,无缘无故也不怎么行这种大礼的。你还不快起来。”
阿怜闻言,忙起了身,只是略过激动,气浮于血,血不足气,犹自哆嗦着。
玉珺看着阿怜那瘦小的身子颤颤抖抖的,一双大大的杏核眼里却射出精锐的,孤独的光来。
玉珺一瞬间便断定,这是个十分可怜,十分有故事的奴婢,故而抬头笑对蕊双道:“这个叫阿怜的丫鬟倒是有些意思。今儿就在我身边伺候茶水吧。”
说着又看向了阿怜,梨涡浅笑,柔声道:“我瞧你瘦的可怜,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蕊双翠儿。”
阿怜忙答应了,蕊双与翠儿见她神情犹然是怯生生的,不禁对视一笑。
“好了,你跟我过来,我领你来认认茶具,小姐专用的茶具是有款式的。”翠儿说着,伸手拉过阿怜的袖子,将她带了出去。
裳儿本以为按照自己的样貌,本就应该在小姐跟前儿伺候,想不到端茶送水这样轻便的活计,竟然被阿怜这个灰头土脸的三等丫鬟给弄走了,裳儿颇不服气,便转眼去看与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珂儿。
玉珺早听蕊双说裳儿,珂儿交好,她不知这两个是谁,但心里却想着,才一进梨花阁,就能将自己跟谁交好表现在脸上,可见不是城府深的,所以倒也勉强可以一用。
玉珺猜着那个眼睛盯着身边俏丽的高挑姑娘乱转的丫鬟便是她俩了,便道:“裳儿,珂儿,你们两个一个负责替我烧到每日练字的纸,一个负责帮翠儿烧炭。”
翠儿闻言如释重负,这大冷天的,一个时辰不烧炭,屋子里的暖气就散了,人就受不了了,所以她负责正堂,小姐内寝,书房,东西厢房的炭火,每天都累得很。现在有人替自己分担,倒是欢喜,闻言,便对裳儿珂儿和蔼一笑。
裳儿珂儿彼此对视一眼,觉得这活儿三个人干倒也轻巧,梨花阁不算很阔大,是便宜的活儿。
玉珺还要在安排下去,就听外头传来绵儿盼儿等小姑娘的娇笑:“小姐,我们来送午膳了。”
玉珺也的确觉得自己要斟酌一下这些丫鬟的安排,便道:“咱们先吃饭吧,我们梨花阁并没有什么特别尊卑规矩,往日在明心小筑时,便是主子们何时吃饭,下人们也就差不多何时吃饭,你们也一块儿吃吧,我今儿早上知道你们要来,所以让小厨房丫鬟婆子们做了你们的饭菜。一块吃吧。”
碧桃院里没有主子奴才一个时辰用膳的规矩,大多数都是主子用膳完了,丫鬟们再用膳,也只有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与伺候嬷嬷们才能单独得到小厨房做的饭菜,三等丫鬟皆是吃夫人小姐们剩下的饭菜。
这些新来的丫鬟对于玉珺要她们与自己同时用膳感到错愕,不过见玉珺粉面含笑,憨态可掬,皆是答应了。
盼儿绵儿与芳儿分头布菜。
玉珺独自坐一张桌子吃菜,蕊双等丫鬟带着新来的丫鬟们坐在另一边的桌上。
今儿小厨房给玉珺做的午膳是一碟蒜蓉鸡翅,一碗五香酱粉猪肉块,一碗草鱼汤,一碗油炸黄金虾。酱香扑鼻,玉珺坐西朝东,却并没有心思用膳,只是偷眼看对面桌上的情形。
蕊双心思透,知道徐氏素来喜欢人夸她宽善,所以对下人一向出手阔绰,她见阿怜瘦得如此可怜,自然猜到了碧桃院里,阿怜一定备受欺负,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与自己同坐。
裳儿见阿怜挨着蕊双坐,心中便大为不忿,阿怜是人尽可欺早已是碧桃院人人心知肚明却不宣诸于口的秘密了,如今入了梨花阁,她竟然很受喜欢,倒是令裳儿不平。
她性子浮躁,便抢在韵儿之前,坐在了翠儿身边,并且拿起筷子就给翠儿夹了一块肉,“翠儿姐姐,您先吃。”
翠儿跟着萧姨娘过的清淡的日子,对这种谄媚行为很是不适应,蕊双笑了笑:“翠儿自己有手,自己会夹菜,用不着你这样热心。”
裳儿颇觉尴尬,她往日在碧桃院里作威作福惯了,第一次这样讨好别人,就吃了个闭门羹,脸都没地方放了,登时就眼泪滚下来,“我没想讨好翠儿姐姐,我一向这样热情的。”
翠儿闻言尴尬一笑,并不愿意说话。
韵儿,燕儿等皆流露出瞧不起的神色。
绵儿见那个小丫鬟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盯着阿舒瞧了好久,玉珺道:“你瞧什么?这样入神?”
绵儿微微一笑,道:“那个丫鬟,不是上次在桃叶阁外头哭的那个吗?”
绵儿说着用手肘推了推盼儿,道:“你瞧是不是?”
玉珺闻言看着盼儿,盼儿点头笑道:“的确是呢,似乎是为了家乡的兄弟生病无钱医治而哭来着。”
玉珺点点头,记住了阿舒,待大家都吃完了饭了,玉珺便告诉了蕊双,剩下的五人都安排做洒扫与看院子。
蕊双告诉了众人。
一时之间,各人做的活儿都有了清晰的安排。
韵儿心中大为不忿,还未到下午,便推脱身子不方便,自己回了西厢房里躺着,自己坐在榻子上生闷气,莎儿知道有事,也跟着走进来,对韵儿笑嘻嘻道:“韵儿姐姐有什么心事,可别闷在心里面,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分担。”
韵儿冷笑一声:“你我半斤八两,有什么好分担的。你不也是负责院子洒扫吗?哼!洒扫院子,那是三等丫鬟做的粗活儿!我在碧桃院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等丫鬟!现在要我做粗活儿!玉珺小姐可真是坏!坏透了!”
燕儿一笑:“是吗?反正,咱们的正经主子又不是玉珺小姐,而是桃叶阁的夫人。只要对夫人效忠,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