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无数道目光中就有一道是他笑问天的。
他背着问道,那时他还没有学会御剑,还只是一个简单纯朴的翩翩少年。
他们相向而来,却是在古桥的中点同时站立。
他看着笑问天的剑。
笑问天看着他的琴。
“他叫问道!”
“他叫七彩玄琴!”
异口同声,如此默契,好似前生已经一同走过了漫长的征途,好似一眼便是万年。
好似他们跋山涉水,就只为彼此而来。
用“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来形容他们当时初次相遇的场景一点也不为过。
那时,他们都是初临帝都,那时,他们都是为来参加天宫皇院的入学测试。
两人在路上都花完了盘缠,来到帝都已所剩不多,两人剩余的盘缠凑起来刚刚够买一碗清汤面。
四根竹筷子,两只手,同时往一碗清汤面中挑。
笑问天背着剑,他背着琴,两个俊雅的少年,同时吃一碗清汤面竟是成了帝都一桩美事,成为帝都人的饭后谈资。
可那一腕面却是笑问天吃过最好吃的面,在后来的岁月里,他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
他们一起入道,一起进入天宫皇院,成为天宫皇院百余年来最出色的学生。
他专注于琴道,笑问天专注于剑道。
他在天宫皇院的古榕下弹奏,笑问天在古榕上舞剑,琴音瑟瑟,剑吟绵绵。
琴剑相和,俊美少年!
一剑一琴,一白一黑,激扬出两个少年最真挚的情谊。
他们一起游山玩水。
南狄的淮安运河上,两个一黑一白的少年坐在轻舟之中,任舟飘摇。
他十指轻弹,悲怅悦耳的曲调,引来阵阵鱼环。
鱼跃的声音,琴起的律曲,江中的风吟,岸边的春景,舟中的少年。
一幅极美的画面。
就在鱼身跃起的瞬间,背剑的少年,剑剑刺出,舟中装了几十条鱼。
入夜,两人在渔庄落脚,却不扰民。
他寻柴火,笑问天用剑剥鱼。
月色之下,无需美人,两个俊俏少年,独坐江边岸。
一堆柴火,冉冉而烧,鱼味扑鼻。
最美少年,莫过于此。
他抚琴而笑,他舞剑而和,在月色之下,两人静静相凝。
引来渔女声声痴笑,但两人却是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带眼略过。
那一夜凌晨,南狄淮安运河,河水泛滥,
笑问天一剑,就斩断了整条运河,然后运用剑气阻挡河水整整一天一夜。
他在笑问天身旁,抚琴而坐,阵阵悠远琴声扬起,股股七彩琴光,化为实质,如同七彩山幕,助笑问天阻水。
同是弹了整整一天一夜,十指渗出血丝,过后休养了整整三月有余,不能抚琴
在两人的一同努力下,那个村庄的所有村民安全撤离,而且当地财产没有任何损失。
从此,南狄琴帝剑圣之名由此而出。
一夜之间,琴帝剑圣的美事,传遍天域。
一剑一琴,阻断最强泛滥的淮安运水,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是觉得纯属滑稽之谈。
那一夜,最纯粹的剑气,宛若皎洁月光,树起道道天幕。
那一夜,最赏目悦耳的七彩琴光,顶天而立,自成七彩山幕,将泛滥的运水阻绝而回。
两人携手患难。
最美少年,莫过于此。
而后,剑圣之名过盛。
天域三国中的剑者不服剑圣之名,频来挑战。
每次比试,他必独坐一边,为笑问天抚琴。
每一次,琴曲终结前,笑问天必胜。
每次笑问天获胜,他都必亲自为笑问天端去酒水,以示庆贺。
两个少年,一黑一白,一琴一剑,一帝一圣,成为帝都最耀眼之人。
那个时候,说到南狄最负盛名少年之人,必属于琴帝剑圣。
后来,他们一起成为了天宫皇院的院长,那是天宫皇院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两个院长。
当时南狄皇帝天宇啸天,亲自为他们两个加冕,为此南狄不禁大赦天下,以贺南狄从此获得两名绝世天才,必将称霸天域。
但,再坚固的情谊终究还是在现实面前变得支离破碎。
那时,琴帝在好奇的驱使下,走进了天宫皇院的圣地,血穹之路。
他在距离血穹之路的终点一百米处晕倒,饮血魂帝趁势闯入他的精神领域,控制他的神识。
从此,琴帝成为了饮血魂帝的奴仆。
两人也从此渐行渐远。
笑问天慢慢地无法看清琴帝的真面目。
他变得血腥,好斗,玩弄权术,甚至想要称霸天域,而且他也在一直不断地往这方面努力。
而后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他们从最好的朋友,走向了彼此的对立面。
“笑问天!”
低沉雄浑的声音再度响起,距离却是近了些。
那声音茫茫无际,化作无边的威压,向着笑问天铺天盖地而来。
那袭来的压力,极其诡异,好似自四面八方而来,而非来源于同一个方向。
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唯有硬生生地承受。
一股冰寒之力夹杂在威压之中袭来,混合在流动的空气之中。
如北极寒流汹涌而下,整个空间,千米之内温度急剧骤减。
道道冰幕顷刻形成,笑问天所在的空间全被冰住,好似他不是凝立高空,而是冰雕中的人形琥珀。
整个妖皇山脉的上空就只有剑圣笑问天一人,他一袭黑衣,呆呆地屹立在虚空冰塑之中。
身形极其地唯美,好似一道倩影凝空而立。
他的双目紧闭,感受着四周冷至冰寒的温度,全身毛孔都被寒冰入侵,好似要将他全身的血液冻凝。
可是,无论周围环境怎样严寒骤冷,始终没有心冷。
心好似沉沉地陷入了冰山的底层,没有任何的温度,没有任何的跳动,比死了还要死。
灵魂如颤入冰海地狱,想要寻求生命里最初的那个翩翩白衣少年。
他当时的笑,他当时的纯,他当时的暖,好似都在离笑问天渐渐远去,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握紧。
他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扯住,他无法靠近他,无法看清他的脸,无论他怎样叫唤,那个白衣少年都没有回头,好似一匹脱缰的冰马,不断地坠入冰的海洋。
笑问天只觉得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