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9}
王、常二人愈发喝得兴起,众喽啰眼见寨主痛喝三十多碗烈酒,常有酒更牛饮了六十多碗,但见那二人虽现踉跄,却依旧未分胜败,直瞧得喽啰瞧得欢声雷动,鼓噪连连。两人各自大敞了浸透的衣襟,王凤粗声大气道:“好个老酒鬼,喝了六十多碗还他娘立得直,难道不晕?”常有酒打个响嗝,脸上满是自得神 色,说道:“你这老不修没倒,俺老常怎会倒了。”那掌柜将酒添入王凤碗中,谄笑说道:“您二位都是了不起的好汉,不然岂会有这般海量。”
王凤倏地拿住那掌柜手腕,直握得他叫疼讨饶,随后兴冲冲道:“老子问你,俺的山寨兴不兴旺?”掌柜躬身咧嘴,忍痛说道:“兴??????兴旺,多亏寨主英明神 武,要不怎有今日的气象。”王凤松了手上劲道,开怀一笑,转而问众喽啰道:“你们说绿林寨兴旺不?”众喽啰欢笑附和,更有数人锦上添花,说了些奉承之语。
王凤志得意满,当下耍起酒疯,呼喝那掌柜道:“大伙都说俺这山寨兴旺,那你小子给老子干了!”掌柜望着大碗的酒,不由得露出难色,怯生生道:“这??????这个,小人本应陪寨主共饮,只不过小人至多能喝两口,此事寨主早知,委实喝不得这许多。”王凤手上又催劲力,直捏得他骨头便要碎了,接着呼喝道:“老子说话还不灵了,怎的,还非要你家主子发话不成?”
姚蓁蓁浅笑观之,余下众人只道王凤醉了,那掌柜正是他手下的喽啰,堂堂寨主命其饮酒,何必旁人发话?
掌柜闻听这等言语,心下暗道:“要是不喝,寨主说不定砍了我。”言念及此,只得硬起头皮道:“寨主有令,小人怎会不遵,我喝便是了。”王凤这才放开了手,随即喝道:“快给老子喝!”
那掌柜瞧着自己腕上淤紫的印记,更是不敢耽搁,忙将那碗酒痛快喝了,王凤又满了一碗烈酒,自得笑道:“这才像话,你他娘再干一碗,俺便饶了你。”程鸿渐道:“我看他着实喝不了那许多,还是咱们喝吧。”王凤醉醺醺道:“兄弟不必求情,这厮今日做下蠢事不说,又迷瞪瞪不识头领,俺定要多灌他酒寻个乐子。”
程鸿渐涉世尚浅且又为人忠直,自瞧不出其中深意,不禁好奇那掌柜怎会不识自家寨主,当下只道王凤着实醉了。厅堂中绝大多数人亦作此想,姚蓁蓁并未理会王匡言语,当下夹了块鸡肉,放入鸿渐菜碟中,娇笑说道:“小哥哥尝尝这肉。”
掌柜捂着肚子,忍不住低哼一声,转而望向蓁蓁道:“小人稍饮两口还能忍得,这当儿肚子当真疼得紧,要是再喝下这么大碗烈酒,只怕性命便丢了,还望大小姐说句好话。”王凤重拍了下掌柜后脑,粗声笑斥道:“好你个刘玄,刚刚开罪过姚大小姐,这会儿还有脸求她,你到底喝是不喝!”
渐蓁此刻方知那掌柜名唤刘玄,当下忆起谷中遇伏时刘子张临终托付,俱是百感交集,但瞧鸿渐出言探问道:“敢问掌柜的,令尊高姓大名?”
刘玄虽不知鸿渐何意,但料想他并无恶意,便即赔笑回道:“小人老爹唤作刘子张,莫非公子识得他?”程鸿渐支吾道:“老伯遭到王匡大军埋伏,他??????他已然不在了??????”刘玄如遭晴天霹雳,不由得怒指鸿渐,颤声喝道:“你??????你他娘骗我!”
王、常二人及众喽啰尽皆怔住了,二僧虽也吃惊,但佛家早已参透生死,面色尚显平和,只叹息一声合了双掌,随即低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那二僧颂罢佛语,迦叶摩腾良言劝慰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缘起缘灭不过虚幻,万望刘施主节哀顺变,莫要过分执着??????”
刘玄强抑悲痛之情,随后向鸿渐抱拳说道:“公子莫怪小人不信,家父不过是江面的船夫,怎会遭到埋伏?我纵然先前有所得罪,客官也不该咒我老爹。”他终究不愿得罪了贵客,语气倒不敢那般生硬,渐蓁心生同情,刘玄虽举动过激,两人自不与他计较。
常有酒出言嗔道:“你这奴才好不晓事,我家程公子适才出言救过你,现下又拿这等事唬你作甚?你老大个爷们儿,竟没半点担当。”他想大小姐早将芳心许了鸿渐,言语时便不觉亦将鸿渐当作自家主人,虽是无心之举,却恰巧顺了蓁蓁心意。
程鸿渐不知该如何劝慰,当下缓缓掏出怀中布鞋,黯然说道:“这是刘老伯托我捎给你的鞋子。”刘玄颤抖着手,捧过那双沉甸甸的鞋子,其上殷红血迹早已干得透了,可刘玄的双目却已湿润,不由得潸然泪下实难自持。
店中诸人无不伤怀,程鸿渐歉然说道:“刘老伯本该无事,可派中雇了他跟那些船夫同来绿林山,这才跟我们无端受了埋伏。敌军见人便杀,根本不管谁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大伙虽竭力营救,可到头来还是不行。”话到后来,不禁静默须臾,接着续道:“都怪我们没保护好那些百姓,老伯临终前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刘玄问道:“他说了什么?”程鸿渐道:“刘老伯要我转告你,莫要跟官军相抗,免得丢了性命??????”
刘玄愤然夺过王凤手中酒碗,奔至店门外双膝跪地,众人尽皆出店观望,但瞧刘玄仰望茫茫黑夜,悲怆高呼道:“爹!孩儿不孝!你老还没过上好日子,岂可这般去了??????”话到后来,兀自悲泣半晌,随后发狠续道:“爹!你老在天上好生瞧着,你儿子定跟大伙儿杀尽王匡大军,之后宰了王匡小儿为你老报仇,不然我刘玄誓不还乡!”说罢,便将碗中烈酒全都饮了,又将那酒碗摔得粉碎,便即腹痛更甚,吐出大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