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黎一手捧起白球,一手在球身上轻柔压捏,试探着查看白球身上的伤势。
在沈陌纤嫩的掌心轻捧下,白球软绵的身躯,瞬间如被抽空了所有气力,软绵绵地趴倒,任由沈陌黎压捏。它的双目半合,小手却始终捂在自己的嘴上,始终不肯放开。娇羞之态,若身居闺院的腼腆少女,因初次见人而羞涩半遮挡着面。
沈陌黎的细指在白球上来回游动,仔细检查着白球体内的经脉骨骼。令她诧异不已的是,白球全身骨骼当真如它所言尽数散架,此刻体内连根完整的骨骼都找不到。
在白球零散的骨骼间,沈陌黎的指尖触碰到的却是根根完整的诡异筋脉。全数筋脉在破碎的骨骼中游移,轻触下如上弦之弓,坚韧得不像是个弱小的魔物所有。
筋脉下方,若有何物在跳动,节奏比心脏更快上许多,又快慢不匀,全不像是普通脏腑搏动的痕迹。
惊奇中,沈陌黎刚想把指尖往内侧再探上几分,只见那团白茸的魔球好似无意的挪了挪身子,难受的左右翻滚了起来。
“你这人好狠的心,把我浑身都踢散架,竟还有闲情撸我的毛!”白球音线里染了几分痛楚道。
“你的骨骼全部散架,我在替你寻伤。”沈陌黎道。
虽然沈陌黎始终不认为自己踢到白球,纵是退一万步而讲,自己当真无意踢伤白球,以自己的力道即使白球再是柔弱,也不该将白球伤得如此严重。
“寻伤?我这浑身骨架就没一处完整,还用得着寻?说吧,你要如何赔我?”白球直嚷道。
白球看似无邪的大眼里,闪过丝狡黠。它躲在暗道内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赖上的人,怎能轻易放过?
“我替你疗伤。”沈陌黎道。
她祭起悠悠灵魄之力,来回移动在白球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下这柔弱的白球有些许异样,但又一时理不清白球的异样。但白球的骨骼寸断,眼下她不以灵魄之力替它疗伤,白球必死无疑。
寻常人骨骼断碎到这等程度,莫说几时,就算一刻都难以支撑。而这白球看上去极为痛苦,却仍坚持到此时而不丧命,想来已是奇迹。沈陌黎并非好管闲事之人,但睁眼看着白球丧命,她却是不忍。
只是带有疗伤奇效的灵魄之力,在白球魔身上疗愈几息,那些断碎的骨骼却纹丝未动,全无愈合之效。
“哎哟,疼死我了。我这娇俏的小身板,可是觉得哪里都痛得不像自己的。你这疗伤半分作用没有,更像是拉动我碎去的骨骼再造二次创伤。看你容清目秀的,怎能如此害我?今日,你要不把我带出这地,我便从此往后一直赖你身上!”白球怨怼道。
说完,白球毛绒的球身上,当真长出无数绵柔的长毛,径直捆绕在沈陌黎皓白的手掌上。
“我好心救你,你却字字反是诬陷,真认为我会带你出去?”沈陌黎冷下声问。
她算是看出那白球的目的,以一个骨骼俱断的人而言,即使命是保全,也绝不可能还有力气祭用魔力捆绑自己。白球声带痛楚,可种种表现却全不像是有些丝伤害,那唯一的解释便是白球的魔躯与其它魔物迥然相异。骨骼的断碎,对白球实未有任何危及性命的害处。
好心救人,反被一个魔物无缘无故赖上,让沈陌黎此时极想甩开白球,加速往前方去。
她的心境,在无数历练下虽是失忆,却已然平静如水,不易被小事所激发暴怒。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事皆不在意,可任由自己遭受冤错。
见沈陌黎声带不悦,白球可是不以为意。横竖皆错,它既赖上沈陌黎,哪有随意败下阵的理。一朝赖,万世赖,它早做好了死皮赖脸,一赖到底的准备。
白球料准了沈陌黎无法奈何自己,嚣张气焰随之更烧盛了些。
它鄙夷气使道:“好你个小女子,伤我还敢狡辩。要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自己打伤了自己?”
今日,它就是歪理也要将其扯成正道,好赖着沈陌黎离开这地。
对于脸皮厚过城墙的白球,无理的赖皮话,沈陌黎头疼的摇了摇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想来白球这般死赖着自己,最可能的缘由便是白球自己所言,带它离开这地。
常在黑暗走的人,偶尔也会向往离开固守的黑暗,去往外地看看。手上那紧紧捆绕住自己的白球,想来应也是厌倦了这地。
不再多言,沈陌黎掌心一紧,抓握住白球,径直往前再续走去。
她并非没有办法甩去掌上那团缠绕自己的小东西,只是在暗道里行走,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起码白球在暗道里停留的时间比自己久得多,兴许更知得暗道中的危险。
再者,沈陌黎心中亦生出分恻隐之心。何人没有落难时,她懂得困在危境中的艰难,更想助白球一把。暂不说其它,起码在逃出暗道这件事上,她与白球的目标亦是一致的。
而在这片黑暗里,她与白球对话的时间耗去不少。沈陌黎看不清后路,更不敢多做停留。她并未忘记在早前追赶在暗道后的山魔,更记得在山谷结界外蠢蠢欲动的浊水乌。
无论是何者追赶上她,以她此时高阶七重天的修为,都是难以抵挡。
最要紧的是,邪尊拼尽全力送她到这地,她并不认为是平白无故随意选的地。如今画岭危难叠生,她更希望邪尊给她指的路,是条能助画岭走出危机的路。
纵然画岭对她的多数是敌意,但画岭中尚有待她真诚的友人,末甲也好,石偷也罢,不管对方动机是否纯粹,但其心皆是望她好的。无论其中哪一个,都是她无法撇下不管的存在。
在幽窄的暗道里,沈陌黎不知走了多远,亦不知尽头。暗道后方,时不时传来阵阵咆哮,细听下不难辨出是源自山魔的声音。只是咆哮在空落落的暗道里飘曳,传来的回声里更像有人困在绝经里呼唤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