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毫不留情地提及伤心的过往,严武的手臂不自控地抖动了一下,他曾经被关在水牢一个月,只是那一个月差不多却毁掉了他的一生。
那种独属于男人的痛苦,让他恨不得杀了兴和帝,好在他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前头。
瞧出他眼底隐藏的暗色,红莲继续游说:“舅姥爷,您的一辈子毁在了兴和帝的手中,我的祖母您的妹妹硬生生被他逼死,您难道真的都忘记了吗?”
当年自己的祖母也曾经荣宠后宫,可惜她却是一个命薄的,因为她赖以生存的儿子死了,死在了那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中,她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以后。
皇家争权夺利,子嗣太过重要。
“我此次之所以来见你,并不企图你能放下这些恩恩怨怨,可你行事未免太过毒辣,整个利州有多少无辜的百姓?”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
最安全的极有可能是那些远在陪都,甚至已经找好了退路的官老爷们,这就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严武与红莲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说,只是前者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这让红莲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我已经同酒老人联系了,这次的事情她怕是不会轻饶于你,你自求多福吧!”
红莲在烛光的照耀下眼睁睁瞧着严武离去,而过了半晌她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将自己身边的烛台狠狠甩了出去,明亮的房屋瞬间黑了几分。
她本来姣好的容颜此时瞧上去略显狰狞,唇角紧紧咬着:“和以前一般,惯会拿捏人短处。”
若说严武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那么酒老人便给了她精彩活下去的可能,对于这二人她就算是再毒也留着几分善念,可奈何她那师父最是讨厌门人和朝廷挂钩。
她当初为了留在冉一辰身边,可以说和她险些闹僵,如今利州的投毒事,怕是让她师徒二人的感情走向了冰点。
此时利州城外,周承骧背着一个偌大的酒葫芦亦步亦趋地跟在酒老人身后,直至看到城墙上那点点灯光他这才停下了脚步:“师父,而今正值深夜,我们压根进不去,不若在这里歇息片刻可好?”
酒老人虽然忧心忡忡,可瞧着他一贯嘻嘻哈哈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憔悴,终究是点了点头。一路赶过来也没有歇息多久,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只是那孽障,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
酒老人作为大夫看惯了生死,甚至对于两国交战也没有多少想法,可接到严武的传信她还是愣了一愣,自己一手教导的徒弟,居然利用一身本事随意屠戮百姓。
“师父,师姐的毒术很厉害吗?”
周承骧这大半年的时间改变了不少,以前整个人身上带着几分轻浮,可如今留下得只剩下坚毅,就连那一双嬉笑怒骂的脸也无故沉稳了一些。
许是行万里路,长百家智,所以他身上反而多了几分让人沉迷的感觉。
“在你之前,她是我唯一的徒弟。”
她这一生无儿无女,平时又是一个喜欢清幽的人,所以不喜欢有太多的人咱自己身边转悠,对于自己这个曾经唯一的徒弟,她自然也是极其额上心。
可以说恨不得将自己一身本事都传给她,而她治病救人的天赋平平,可对于毒术却相当的痴迷。
“可是她……”
周承骧始终是大周朝的人,当这一路上走来看了太多的变故之后,他对于北仓国谈不上任何的好感,可自己这位师姐却在为北仓国的辰王爷卖命。
“也怪我,当初若不是我前去北仓国的京城救治皇后,她怕是永远都不会认识冉一辰,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
她不喜欢皇家的人,不管是北仓国的皇家还是大周的皇家,可这两个徒弟却偏偏都和周皇室有关,不得不承认这是偌大的讽刺。因为酒老人的到来,利州城的毒情很快便得到了控制,而红莲因为顾忌也没敢再下手。
冉一辰坐在军帐内,听着属下们的回禀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头,嘱咐了偏将们几句,等人退下去之后才看向了红莲:“你师父怎么会出现在利州城?”
他原本是准备等利州守军意志消磨后进攻,可酒老人的到来无疑让这些人开始浮躁的心又沉淀了下来,他若是再等下去怕是也不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她与严武乃旧相识。”
自己之所以能拜她为师,这其中和舅姥爷也有莫大的干系。她也曾经好奇过两个人的关系,可二人都是守口如瓶。
“晦气。”
冉一辰将头向后靠了一些,而红莲甚是自如地上前,轻轻地按着他的肩头,像是想让他放松一些。
“你也别担心,我师父并不喜欢插手这些事情,她应该很快便会离去。”
前一段时机她给自己飞鸽传书,说她在陪都收了一个徒弟,如今这位小师弟还没有见到却招惹了师父,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这心中的秤杆会不会倾斜。
平心而论,接到她信的时候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毕竟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如今猛然间蹦跶出来一个争宠的她这心里岂能安稳?最重要的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师父,她一直在寻找适合继承她衣钵的人,而这小师弟显然很符合她的要求。
——否则,她不会收徒。
她觉得自己戾气太重不适合继承她的衣钵,然而若是因为继承衣钵就收敛了自己的秉性,那么她就不是她了,不是人人畏惧的红莲妖女了。
“你最近去一趟陪都,尽可能将明宣帝杀掉。”
那个人如今是大周的擎天柱,只要他倒下去,那么不管是利州还是陪都自己都宛若探囊取物。
而且,那个人迟迟不肯表态,怕是还在寄托着最后的希望。只是,他既然被自己看中了,那么不背叛也得背叛。
“明宣帝?”
若是按照皇室宗亲的族谱来看,这位应当还是自己的堂兄,没有想到居然让自己亲自出手。
“怎么想起让我动手了?”
她轻轻抚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自己的身份当今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应当不知道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