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人,并未探出头来,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臂来,那一只手臂看起来白皙、精致,抓在轿子左边的支柱上。
鲜红色的轿子,犹如被血液浸泡过,显出妖异的颜色,并无多么华美的装饰。
刘不易三人站在原地,有一丝警惕。
这已经不是刘不易第一次接触鬼物,所以刘不易表现的也不是多么不堪。
旁边厉阳脸上有着平静,看起来颇为镇定,但是如果现在有人摸他后背,可以发现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杨念慈是三人里面最放松的一人,她精致的五官上,有着一丝兴奋,在她体内,脊背灵山之上,那条威武的火龙,此刻目露贪婪,蠢蠢欲动。
八只抬轿的人形生物,犹如尸体,僵硬的立在原地,至始至终,都把红轿悬停在半空。
有些昏暗的环境里,潮湿的氛围,让厉阳有点不适应,他挪了挪身子。
身为天武观一名武修,厉阳全身的气息,乃是一种至阳至热的感觉,待在这种阴气浓郁的地方,他不得不一直调动体内的气息来抵御阴气的侵袭。
“这小地方,让本大爷待着不爽!你识相的话,赶紧让我们走!”厉阳扭着脖子道,看起来颇为豪迈。
刘不易侧脸看了看厉阳,本来想佩服一下这个老哥,然而看到厉阳耳朵后的冷汗,刘不易顿时又转过头来,心里不由想到,“不装你会死啊!”
待厉阳说完话,本来犹如死尸一般的抬轿鬼物,却是突然齐声低吼起来,犹如利爪扣在铁板上发出的呲啦声。
突然变故,让刘不易三人介是眉头轻皱一丝,不约而同的戒严起来,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不得无礼!”一声轻呵想起,红轿内女人声音再起。
一声珠帘撩起的声音穿出来,颗颗琥珀色的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从珠帘后,探出一张清澈的容颜。
女人的脸型并不好看,只是收拾的颇为精致,画着淡妆的脸上,一双柳叶眉似月牙,在眉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刘不易三人。
“我这山水楼,倒是好久都没来陌生人了,而这一来,居然还是三位,今日三位客人,不让奴家好好招待一番,岂不是白瞎了这难得的露水良缘?”女人目光从刘不易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多看了杨念慈几眼。
在女人眼中,眼下这三位生人下辈,可是难得的鲜活血食,而且还是三个气血旺盛的年轻修行者,更是让女人忍不住的舔了舔自己嘴唇,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
厉阳看见这一幕,有些恶心,他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既然主人家都这么客气,那我们也不能拂了别人的脸面嘛!”杨念慈不嫌事大的说道。
一旁的刘不易和厉阳皆是看向笑盯着女人的杨念慈,几乎同时在心里念叨,“你疯了吧!”
不过两人并未说出来,只是不断的翻白眼。
女人目光落在杨念慈的身上,随即她一双清明的眼眸,突然变成惨白。
眸光再次恢复正常的女人,有些意外。
那一点都不怕她的丫头,在女人的眼里,就像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袛,全身都在绽放璀璨的火光,这些火光看起来神圣而美丽,但是在女人看来,却是迷幻而致命。
人间鬼物,皆是魂魄状态,相比得朝廷敇令而生的山水神袛,本身就是弱势,而眼前的杨念慈,又是一尊温养肉身的先天神火之体,对于女人这种鬼物来说,要么是催命的毒药,沾染一点都会让她魂飞魄散;要么就是绝世的补药,吞下杨念慈的本源精华,除了让她在破开六品境界,直至五品巅峰,对于日后修行,更有莫大好处!
失去肉身的鬼物而言,修行本就不易,所以,在这多年时间里,她都蛰伏的很好,至于如今为何大胆出来,除了一种來至内心深处的冥冥感应,更有一丝对破镜的渴望。
人间鬼魅,本就不易!而像她这种含恨而死的怨灵,更是残酷,每日除了本身要受到天地之间阳气摧残,还有天地大道的排斥。
女人合上珠帘,“各位小客人,请随我来!”
红轿下的抬轿鬼物,徐徐调转方向,它们虚踏,犹如乘云而去。
后方厉阳和刘不易面带犹豫,一旁的杨念慈,却是已经迈步跟上红轿。
刘不易看见如此,不由苦笑一丝,厉阳则是咬咬牙,继续跟上前方杨念慈的步伐。
山路扭转,走走停停,路上有闲情野趣,野景别致:有山间小溪,涓涓流淌,溪水中枯叶糜烂;有幽深兰花,于林野绽放;有枯藤老树,于孤山独立。
终于,山路尽头,楼阁依稀可见!
前方是一个小山谷,有三层木楼,在木楼旁边,有一方五丈见方的水潭,水汽弥漫,犹如仙境。
厉阳伸手在空中晃了晃,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很快布满水珠,厉阳手掸去水珠,脸色第一次严肃起来。
如果在山谷外,阴气还很稀薄,此时此地,阴气浓郁到已经快要化水的地步。
杨念慈本来放松的脸上,眼下也是悄悄爬上一丝凝重。
她能感觉到此地量变到快要质变的阴气,不过在凝重之下,还有一抹更加期待的神色。
对于女人那毫无保留的眼神,杨念慈又何尝不是和她一样想法。
天生神火之体的她,对于这种本源阴气,也是颇为渴望,來至体内那条火龙的已经虎视眈眈。
不过在这种环境之中,杨念慈也有被压制的感觉,阴气环绕的山谷内,让身为神火之体的她,有种溺水的错觉。
仿佛是到了地方了,八只抬轿鬼物,缓缓放下轿子,然后一个个走到门帘两边,恭敬的等候在一旁,红轿内,女人探身而起。
她身穿一件粉红色纱衣,外搭一件深红色无袖短袍,上面有桃花花纹。
女人举止得体,一颦一笑,一动一静之间,可以看出生前必然是一个颇为懂礼仪的人。
“三位小客人,这里是奴家的雅居,名唤山雨楼,你们可以叫奴家山雨夫人。 ”山雨夫人道。
刘不易躬身施礼,面带微笑的他说道:“夫人,我们三人误入贵宝地,如有打扰,还望见谅,只是这天色已晚,夫人可愿意放我们回去?家中还有长辈等待。”
山雨夫人瞅了瞅刘不易,但是看不出,这看起来穷酸样的小子,居然还是一位识礼的读书人。
“原来是一位读书人,奴家我最喜欢读书人了!”山雨夫人脸色欢喜说道。
“此间天色已晚,山中本就荒凉,夜下更是危险异常,三位小客人,不妨今夜就在奴家这简陋的山雨楼歇歇,明儿一早,奴家亲自送你们离开!”
说完这话的山雨夫人,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她抬手道:“你们还不去准备东西,耽搁夫人我和小客人们的时间,可是会重罚的!”
一旁呆立的八只鬼物,先是在地上一拜,然后消失在原地。
随着八只鬼物的消失,本来还有些昏暗的三层山雨楼建筑,依次亮起明灯,在明灯照耀下,平白无奇的山雨楼,显得温暖舒适。
山雨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刘不易三人移步山雨楼。
厉阳看了看刘不易,有些犹豫,一旁的杨念慈则是扬了扬眉毛,她也不管什么,又是第一个动身。
看见如此,厉阳感慨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这胆气,这气魄,没的说啊!”
刘不易拍了拍脑门,一幅不可救药的样子盯着厉阳,他紧跟上杨念慈。
不过就在这时候,杨念慈突然说道:“等一下,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还有,无论他们给什么,都不要下嘴!”
说完这些的杨念慈,已经踏上了山雨楼的台阶。
关着门的山雨楼,慢慢打开,里面富丽堂皇的景象,显露在刘不易三人面前。
在得到杨念慈示意的刘不易,虽然被眼前景象震撼了一下,但是也只是震撼,更多的心思,还是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相信!
看着三人走进山雨楼,山雨夫人本来恬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她的嘴裂开,一嘴狰狞的牙齿看起来寒光闪烁。
山雨楼,外面看来,朴实无华,是一座三层建筑,斗拱飞檐,皆是木制,而门上山雨楼牌匾,温婉匠气。
走进去一看,内在却是另有乾坤,入眼处,金碧辉煌一片,极尽奢华灿烂不说,有侍女招待,于长廊尽头笑颜展露。
长廊左右,两方莲池莲香阵阵,粉色莲花,花粉飘摇,晶莹灿烂。
行走在长廊之中,犹如沐浴在一片温暖而美丽的世界里。
长廊尽头,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面早已备好了佳肴,斟满了美酒,有美婢立在桌子旁,笑迎着刘不易三人。
三人款款落座,目光在桌子上菜肴扫过,有金黄两色的大龙虾,有黑白相间的米粥,有七彩之色的热汤,有香气蒸腾的美酒。
如果刘不易三人有人了解大夏御膳的话,一定会吃惊,眼前的菜肴,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八道,正是按着大夏宫廷全喜筵菜品定制。
山雨夫人身居主位,居高临下看着三人,眼下的她换了一套衣衫,是一件藏青色长袍,前面绣着一对鸳鸯,于水塘边芦苇丛中嘻嘻,模样可人。
在大夏贵族阶层,一直流传着一种礼仪,要是在一场宴席上有自己喜欢的人,身穿鸳鸯礼服,就是告白。
山雨夫人端起酒杯,然后示意刘不易三人举杯共饮。
刘不易三人审视眼前酒杯,倒是并未着急举杯,毕竟他们里面除了杨念慈,厉阳和刘不易年纪还不大,还没到饮酒年纪。
仿佛看穿了刘不易等人心思的山雨夫人道:“好少年身在世间,当好酒为伴,快意人生啊!三位小客人,可否共饮一杯?”
面对近乎威胁的山雨夫人笑脸,刘不易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得举杯。
不过在喝完一杯以后,三人摇摇晃晃,尽然皆是醉倒在桌边。
看见如此,本来站在旁边陪酒的几位小侍女,脸上烟雾弥漫,差点就要显出原形,将醉酒的三人生撕活剥了,主位上的山雨夫人却是提袖说道:“带客人们去客房住下!”
尽管这一只只已经半露原形的小鬼们眼中有着不舍,然而面对山雨夫人的命令,他们不敢有丝毫违逆!
半夜,坐在清水潭边的山雨夫人,认真梳理自己一头青丝,她对着潭水梳洗打扮,仿佛要去见一位重要的人而精心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