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北国的探子将赫连晏大肆屠戮戍地守卫的事情上报给韩昭,男人闻言什么都没说,只示意他退下。
“你的主子还是很无情的,哭过闹过,打着你的名义把人都杀了,不知从哪儿寻了具尸体便打道回府了,可怜大人做不了笼中娇雀就成了政治牺牲品,你说若是现在送你回去,赫连晏会如何面对你呢?”坐在一边吹拂着茶盏上的热气,韩昭嘴角边的笑容一直未散。
这场仗兵不血刃,虽不如真刀真枪来的过瘾,但至少也赢了。
沈穆不说话,他如今什么都不愿去想,既没了西凉将军的称号,自然也就不可能兵临城下,抱得美人归了。
他与安宁终究是有缘无分罢了。
“沈公子日后有什么打算么?”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听到这一句,心里只觉咯噔一下,沈公子,这世上除了安宁,还没有人以同样的方式称呼他。
韩昭虽看不到沈穆的表情,但猜测他此刻定是动了心的,不急着趁热打铁,只等着他自己回答。
“我一个小混混,担不起小公爷这样的称呼。”过了一会儿,沈穆果然开口,言语幽怨,让人想嘲笑一番。
只是韩昭懂得分寸,并没有太过分,反而一改之前的态度,淡淡道,“欸,公子也不必自怨自艾,咱们交过手,我知你还是有几分真功夫的,若是能为我北国效力的话.......”
“我曾经掳劫过皇后,你们的陛下恐怕未必能容我。”沈穆不为所动,同时也是为自己和安宁避嫌。
谁知道荀域之所以如此追究此事,是为了国威,还是为了个人脸面。
“我们陛下可没有那么小气,不是跟你说了么,陛下为难你不过是为了北国的脸面,并不是不信皇后。且我们陛下和皇后的感情很好,皇长子自出生不久就被立为了太子,难道要为了你那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废后易储么?”
韩昭言毕,忽然喃喃自语道,“北国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日后陛下定要给他寻个好师傅的。”
终是忍不住动了心,就算不能与安宁长长久久,守在她身边也是很好的,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南柯的女子给他讲的故事,内心的期盼便又滋长了几分。
自觉铺垫的差不多了,韩昭起身依旧背对着他道,“沈公子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韩昭回到自己的营帐,见到帐中坐着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自顾自地边洗手边道,“你事情做的不错,待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缺什么就跟下面的人说。”
妍姬坐在桌边,替他倒了盏茶,低头柔声道,“妾什么都不求,只想为小公爷分忧。”
“妾此生能遇到小公爷,是妾最大的幸事,如今生活平静如意,都是托小公爷的福。”
“唔”了一声,韩昭什么都没说。
“阿乐还好么?”见他不说话,妍姬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她和韩昭的那些情谊本就如露水一般,分离那刻就烟消云散了,之后那些年真正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阿乐那个孩子。
也因为阿乐,她才有今天。
“很好。”其实韩昭并不清楚阿乐如何,只是觉得有康卿妧看顾,那孩子总不会受人欺负。
想到这儿,男人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差点忘了,康卿妧已经不在韩国公府了,阿乐交由舞阳公主看顾,是在他临行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事情。
“那就好,”妍姬点点头,对着韩昭福了福身道,“少夫人是个好人,虽是眼里不揉沙子,却又兼具菩萨心肠,否则也不会容我于此,妾会在这儿日日夜夜为小公爷和少夫人祈福,祝你们夫妻美满和乐,子孙满堂。”
将手里的帕子扔进盆里,韩昭不耐道,“还有事么,没事便退下吧。”
“是。”应了一句,妍姬打量着他的神色,还是多嘴了一句,“小公爷可是与少夫人闹别扭了?”
“与你无关。”
面对男人生硬的回答,妍姬非但没恼,反而继续道,“小公爷,少夫人是真心待你,夫妻之间不应该有隔夜仇。”
转头眯着眼看她,韩昭冷笑道,“她把你轰出来了,你倒是为她说话,妍姬,你这是演的什么戏?”
“小公爷如今看谁都是演戏,可见就算是吵起来了,也是小公爷的问题,不怪少夫人。”一句话呛得男人无言以对,妍姬福了福身子,转身告辞了。
“你现在是靠韩家养着,不要分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韩昭补了一句,显得颇为小气。
妍姬闻言又行了个礼,笑吟吟地回到,“所以我才希望少夫人长长久久地掌家,如是换了别人,我这好日子许就又落空了。”
待她走了,韩昭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低声咒骂几句便吹熄了营帐里的灯。
只是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康卿妧那决绝的样子。
明明是她来投怀送抱,可怎么最后转身离开的也是她呢,男人无法接受自己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更不明白为什么她那样温婉的人,他要做什么她都同意,偏就在戍守戍地这件事上执拗至极。
如今赫连晏被剪了左膀右臂,西凉一时半会儿不会闹出事来,她的顾虑尽消,是否就会愿意搬回来了?
一想到这儿,韩昭简直归心似箭,可惜戍地的事情一波刚平一拨又起,赫连晏不知怎么想的,竟派人递来了书信,说是愿意与北国互通商贸,劳烦他禀奏荀域,许两国通商。
荀域于是叫他留守在那儿,好好签了各项条款再回来,还警告他一定要留下靠谱的人严防死守,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比从前西凉态度不明时守备更甚。
韩昭为此将戍地的士兵好好训练了数月,确定万一有战事他们也能抵挡一阵之后,这才带着沈穆,打道回府。
入京的时候已经是夏日了,京都的人准备着端午节的事宜,正筹备着在运河上赛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