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点一盏小油灯,浅橘色的火苗脆弱的可怜,金子渊的身影被微弱的光拉的很长,很高大。
吴珠儿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襦裙,安静在坐在桌边,双手搭在桌边,身子微微倾斜,瀑布一般的墨发依旧披散着,被白绫纱蒙着的双眼,似乎在注视了油灯里的火苗,暖暖的橘色映在她白净无暇的脸上,终于给她填了几分人气。
“那个男子可说了什么?”
金子渊还以为大小姐找自己来,是关心明日治眼的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让他一时有些微愣,这些事以前的吴珠儿从来都不会过问。
“没来得及细审,到现在还没有开口。”
吴珠儿之所以关心这个刺客,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刺客可能会牵扯出很多的事。
而那日百姓的围攻和突然射出来的利箭,她却并不在意,因为她已经猜到了是何人所为。
当时场景那样的混乱,吴家的人竟然还能站的住,至少说明,他们心中有数,那场混乱不是冲吴家去的,而是单单的向自己姐弟来的。
这不就说明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吴家人做的,就算不是,他们也很可能是知情人。
“昨日夜里的刺客和前日街上的刺客肯定不是一伙人,你都好好查查。”
“是。”
见吴珠儿再次沉默起来,已经端起了茶杯,就是送客的意思了,金子渊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换眼的事已经都准备好了,明日午时之前应该能回府,你做好准备。”
吴珠儿点点头,放下了茶碗。
一夜无话。
次日吴府的人都上了马车,回程用的时间就节省了很多,果然在正午之前,就回到了金朝城中的吴府。
吴珠儿被青蓝扶着下了马车,领着吴宝儿直接回了东府。
吴才舔着肚子,折腾了两天对他来说就已经算是极限了,下了马车连府门都不想进,一心惦记着春风院的小桃红。
脚还没抬,就被吴志叫住了。
“二哥这是去哪?”
吴才顿时跨了一张胖脸,转身看向三弟时又换上了一张笑嘻嘻的模样。
“没什么事,我出去转转。”
吴志脸色一板,又叫住了刚刚准备猫腰溜走的吴天昊。
“天昊,你要去哪?”
吴天昊表情都和自己的老爹一样,笑嘻嘻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三叔的面前。
“没什么事,我也想出去转转。”
吴志恨二哥一家子都不成才,根本帮不上自己。有时又庆幸二哥没什么才情更没什么野心,这样他们兄弟才能永远一条心。
“天昊你先回去,默写五遍国策,明晚之前,拿来我看。”
吴天昊心里不愿意,想让父亲帮着说说情,但是看到自己父亲的扭过去的胖脸,就知道他父亲向来是不管这些琐事的。
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府。
“二哥,跟我一起去看母亲。”
要是别的事,吴才肯定想借口拒绝了,但是看望母亲这种大事,他永远都不会拒绝。
寿康院外的万年松长的好像又高大了一些,遮天蔽日的,正午的太阳一点也照不到它所庇护的地面,让这个四方小脚院阴森森的,即便是正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走过这里的人都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二老爷不紧不慢的跟在三老爷的身后,每次走过这里的时候,他那一身的肥肉都会颤一颤,让他倍感不适。
“我看这两颗树真是碍事的很,干脆砍了算了。”
二老爷吴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母亲喜欢,这是古树,积福的,自然不能乱砍。”
听了吴志的话,二老爷闭上了嘴,只要是安老夫人的决定,他做儿子的是向来不会反对。
进了寿康院,早就有丫鬟禀报,当二老爷和三老爷走进正堂的时候,安老夫人正坐在榻上喝茶,两个婢女一个在揉肩一个在捶腿,兽头铜炉里焚着上好的檀香,已经过了倒春寒,屋子的一角还燃着一盆银丝碳,让这间屋子温暖如春,这里伺候的丫鬟们都换上了单衫。
安老夫人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挥手,屋里的丫鬟们鱼贯而出,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屋里没了外人,三老爷开门见山。
“母亲,前天街上的事,是不是您安排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那件事之后三老爷想了一天,这么急着想要那对姐弟命的人,他还真想不出来别人。
二老爷听弟弟质问母亲,脸上当下就不高兴了。
“三弟,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母亲做的?”
安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扫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
“是我安排的人。”
三老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下却有点不高兴,这件事母亲应该事前知会自己一声才对。
二老爷表情就有点为妙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老母亲能做出这种事,就算是大哥有一千个不对,也不应该在他下葬的时候闹事。不过这些也不关自己什么事,不是他该操心的。
很快二老爷就放松了自己的神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安老夫人把自己两个儿子的神态都看在眼里,自己的儿子都是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对姐弟留着已经没用了。”
“母亲,我说过我会处理的。”三老爷不赞同,长安城那边让自己找的东西,还没有任何的线索,那对姐弟还有用。
“你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太过小心。”
知道母亲恨大房恨的入骨,恨不得早早的除之后快,三老爷自己何尝又不是。
“请母亲再给我一些时间。”
安老夫人闭上眼睛,手里念起了佛珠,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香烟袅袅倒是真有那么几分佛前的宁静祥和之气。
可是此时母子三人却是商量着那对姐弟的死期。
“我最近总是不得安心,觉得那对姐弟还是早点处理的好。”
…………
东府的杏花院里,两日没见的老杏树又长出了不少的枝叶,发绿的桠枝上鼓出了淡粉色的花苞。
金子渊腰间的大刀套上了皮套,他正依靠在房门口,仰头望着蓝天。
屋内的吴珠儿安静的坐在一把椅子上,青蓝一脸笑容的站在她的身后,她的身前跪着一个一身劲装的姑娘,便是金桔。
“主子,让您受苦了。”
金桔虽然是吴珠儿的贴身大丫鬟,其实她也是大小姐的第一暗卫,她的命就是为了大小姐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