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闻言一愣,看样子这个跟脚不明的年轻人守在一旁,是一开始就在打他飞艇的主意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无名,不冷不热道“吃我们这口饭,速度当然很重要。起码比少侠乘坐的这艘要快上三成,至于泡澡……我们一帮糙老爷们儿,没那么矫情。”
无名收起了毛球,抱着胖妞跟了过去。笑道“没关系,能烧热水就行。那我搭一段顺风艇?”
虎爷断然拒绝道“抱歉,我们和小兄弟不同路。”
无名却已经顺着挂锁飞身跳到了空匪飞艇的甲板上,无所谓道“有心相交的话,去哪都顺路。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十几个弟兄身体不太好吗?我刚好懂点医术。就当是走这一趟的路费了。”
虎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冷声道“我那些弟兄是小伤,自然会有人照顾。不劳小兄弟操心了。多有不便,我看你还是请回吧。”
无名已经把头探进了船舱,评头论足道“环境是差出不少来,还有股怪味儿。得腾个素净点的房间出来。”
虎爷用拇指将弯刀推出鞘两寸,怒道“听不懂人话吗?老子让你从艇上滚下来。”
不曾想,无名竟是凭空变出破阵长刀,“扑哧”一声插进了甲板,直没入刀柄。险些把纤薄的船头给捅个对穿。咧起嘴讥讽道“我说空匪大人,你刚刚才洗劫了我乘坐的飞艇。我只是无奈之下想搭个顺风船而已,你不会逼着我为受害者出头讨公道吧?”
破阵一出,空匪和那些乘客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虎爷腰间的那柄刀在整个空匪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大,可是和破阵一比,简直就像根牙签一样。而且看无名抽刀的架势没有半点的拖沓。这起码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确认了无名真的是一位隐藏的大高手。这么大一柄刀,要是一顿胡乱劈砍,估计真能把这艘轻便的飞艇给硬生生拆掉。
另外一点就是无名取出大刀的方式。
有纳物功能的宝贝!而且不怕被人知道。要么是战力超群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背景惊人。这就让他的身份更加神秘了起来。
其实无名此举也是无奈,别说遗失在魔渊的千钧,就算手中这把破阵也用的无比勉强。拿出来吓吓人还好,真动起手来根本挥舞不了两下。
以他现在的体质,最适合使用的是剔骨刀蝶舞,可是看上去远不如破阵来的有威慑力。
虎爷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兄弟一意同行,那咱们就结下这顺风的缘份好了。接下来的一路有赖小兄弟多加照拂了。”
无名变脸更快,随手收起破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虎爷亲切道“好说好说,什么照不照拂的?说这话就见外了。还要多谢哥
哥的挽留之情呢。”
虎爷心里大骂无名的不要脸,脸上却笑呵呵的道“还望小兄弟这一路不要为难弟兄们。”
无名的语气里已经没了半点生分,笑眯眯道“哥哥只管放心就是,既然你都喊我小兄弟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难做呢?对了,被误伤的那十几个兄弟稍后还是送我这来看看吧。手法有点特殊,换了别人乱搞,说不准人就废掉了。”
牟念萍只觉得事态发展跟想像中的差距有点太大了。
难道大家不是应该在关键时候大喝一声,然后刀光剑影大杀四方。把这些空匪连人带飞艇都给劈成渣渣吗?怎么这才三言两语的就上了贼船了?
范英却是生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眼中全是崇拜之色。喃喃道“帅,霸气。这才是高手该有的风范。”
陈俊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轻轻碰了碰范英,低声问道“唉,多带了裤子没有?先借我换上……”
随着空匪的离去。
劫后余生的乘客暗呼侥幸的同时,都开始对无名破口大骂起来。言语之歹毒,远超对空匪的憎恶。至于无名坐镇在这里,没让一伙空匪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则没人提出半个字来。
无名在空匪的飞艇上得到了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没过多大一会儿,洗澡水也送了过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无名也爽快地帮那些受伤汉子把关节接了回去。
飞艇原本要飞往另外一个地方。被无名这么一搅合,不得不改向到春川城的方向。
虎爷开诚布公的对无名道“小兄弟,春川城空管很严,我这艘飞艇肯定是进不去的。否则会被城卫给打下来。只能在城外百里的地方停靠下来。”
无名笑着道“既然哥哥的飞艇不受航线约束,干脆直接去千佛窟吧。我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
虎爷点头道“虽然多出大半天的路程,不过倒是没什么麻烦。小兄弟在千佛窟有熟人?”
无名坦诚道“是有几个朋友,只是已经过去几年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虎爷没再多话,只是说了句有什么事情打声招呼就行,然后就退了出去。
途中,空匪的飞艇遭遇了一艘私人的小型商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之喜。没去碰沉重的货物,只是劫掠了一些银钱。
反正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只要不伤人性命,无名都懒得去理会这些事情。事后还主动拿出伤药帮几名空匪处理了伤口。
经历过魔渊变故,又卖了三年包子。
无名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头脑一热就拔刀相向的懵懂少年了。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是非黑白,大多事物都是灰色的。对也好,错也罢,不外
乎人心而已。
虎爷确实没说大话。飞艇在三天后就停在了千佛窟的山头。比客用飞艇足足快了一天,而且是直接把他送到了地方。
离别时,无名摸出了一本当年从黑莲会搞到的刀谱,递给了虎爷道“多谢哥哥一路相送,这本刀谱就当是小弟的谢礼了,还请收下。”
虎爷是个爽利性子,稍微瞄了一眼封面后就大笑着收下。道了一声“保重”后,就与无名挥手告别。
这趟出来抓鱼,收获颇丰。至少又能让一帮弟兄几个月吃喝不愁了。
直到很久以后虎爷才知道,这样的收获就算再有一百次,也抵不上抱猫男子随手送出的那本刀谱。
无名缓缓走向记忆中的魔渊位置。
此时的千佛窟已是寺院林立,佛音袅袅。不复当年的破败景象了。
“阿弥陀佛,无施主。你终于平安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俊朗大和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无名身后。身披袈裟,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无名一拳砸在了脸上。整个身子被打得后仰倒去。
紧接着,无名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打得俊朗抱着脑袋一阵哭爹喊娘。完全没了出现时故意装出来的高僧气度。
半晌之后,无名终于气喘吁吁得停下手,狠狠地呸了一口。
俊朗的瘦脸肿成了猪头,哀叹道“当年那事我都跟你讲清楚了。最后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怪不得老衲呀。”
无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知道!”
俊朗一瞪小眼睛道“知道你还动手打我?”
无名看都不看俊朗一眼,道“看到这张脸就来气,一时没忍住。大师莫怪哈。”
俊朗袖子一挥,瞬间恢复了本来模样。躬着背道“你救了平洲的黎民百姓,又打了老衲一顿。算是功过相抵了哈。”
无名又是狠狠呸了一口,把胖妞抱在怀里,不再作声。
俊朗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是来找春禅的?”
无名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冷声问道“他在吗?”
俊朗哀叹了一声道“年轻人呀,真是一点尊老爱幼的品质都没了。”不过还是点头道“春禅现在正带着僧人做晚课呢,一会就结束了。”
无名点了点头,跟老和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这几年千佛窟的情况。
春禅这小子现在是真出息了。有个老古董在身边相助,又得到众多僧人的拥护。如今千佛窟的驻寺僧人已经快超过两万人了。要是算上前来访学求经的僧人,那就更恐怖了。
千佛窟的重建也受到了无数商人的支持和王朝的重视,把这里视为巩固佛门理念和将智慧重新融于一炉的圣地。
半柱香之后
寺院里的钟声响起,表示晚课已经结束,僧人开
始缓缓散去。
得到消息的春禅三步并成了两步,完全不在意其他僧人的诧异眼神。脚步轻快的像是一阵轻风。
在世人眼中,他是领导千万人修禅的高僧,是佛法高深的现世活佛。只有在无名等人的眼中,他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无名看着一脸欣喜的春禅,满心的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眨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春禅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道“无施主,大家都很想念你。我每天都在为你祈福,还有师祖,他今天早上还提起你呢。”
俊朗轻咳了一声,教训道“春禅啊,你现在贵为千佛窟的住持,要注意仪态啊。”
无名退后半步,仔细打量着春禅。突然哈哈大笑道“别理那老和尚。在我面前,你就只是春禅而已。对了,住持的禅杖修复封印的时候留在了下面,不过我这还有一套住持袈裟。也是千佛窟的前辈留下的,送给你吧。”
说完,无名取出袈裟交到了春禅的手上。
只是春禅还没拿稳,袈裟已经跑到了俊朗的手里。
老和尚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袈裟,一张猥琐的脸居然已是老泪纵横。“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多少年了?这件受过数位佛陀加持的袈裟终于重新回到千佛窟了。有了它,春禅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无名没去理会失心疯的老和尚,拉着春禅嘀嘀咕咕的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千佛窟的山脚下,有一小块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清静之地。
虽然不曾有人把这里划为禁地,可上下山的僧人和香客每当走到这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放低声音,微微绕开一点路。
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禁忌,也不是因为住着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而是大家在用这种方式,向这里的主人表达敬意。
相传,正是此间主人的同伴舍身封印了魔渊。
茅草屋中亮着一盏小油灯。
绿萝借着黄豆大的灯光在一块箍起的丝帕上一针一线的做着刺绣,上面绣得图案与无名送她那块金牌上所刻的一模一样。
旺财趴在地上,使劲扭着身子,用舌头打理后背上的毛发。
动作突然一顿,两只耳朵都立了起来。随后“扑棱”一下爬起身来,把脑袋伸到了茅屋外面,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
绿萝正疑惑旺财的反常,就见它两个前蹄“吧嗒,吧嗒”的踩踏了几下,原地打了个转“尔昂”一声,欢快地冲了出去。
绿萝无奈地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绣花。只是才刚下了一针,就意识了什么。丢下针线跟着冲了出去。
冲出屋子后,绿萝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正亲昵地抱着旺财,用力地拍打着它的脊背。随后那个男人的视线望了过来,
微笑着缓缓向她走来。
绿萝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傻愣愣的站着。
她知道再次与无名相见的希望很渺茫,可还是想象过无数次相逢的场景。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反而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了。
无名没有停住脚步,离绿萝越来越近。最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久久不语。
脸贴在宽阔的胸膛之上,听着无比真实的心跳声。绿萝的脸上仍然挂着些许的错愕和迷茫。两只手死死地环住无名的腰,生怕一睁眼,又是个悲伤的梦。
陪无名一起过来的春禅没有靠近。
背对着二人跟旺财说着“最近怎么又变胖了呀?”“有没有欺负山上灵兽呀?”耳朵却使劲支棱着,生怕错过了身后的什么风吹草动。
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风轻云淡的绿萝,由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抽泣,又变成了号啕大哭。像个受了委屈后,终于遇到家中长辈的小姑娘。把无名的衣襟哭湿了一大片。
无名不太擅长安慰人。手臂紧了紧,满肚子的话都融入到了无声的拥抱之中。
春禅竖着耳朵偷听了老半天,除了绿施主哭得越来越厉害之外。什么别的动静也没能听到,和旺财说的话已经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多遍。
想要起身告辞,又怕打扰到二人。可蹲在这对着一头驴讲话,实在是有点太傻了。
自从他当上了千佛窟住持之后,还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多余过呢。
好在绿萝终于发泄完了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抹了两下无名胸前的眼泪鼻涕,抬起头痴痴的望着无名问道“真的是你吗?”
无名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绿萝的脸颊,温声道“我回来了。”
绿萝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一片温暖,眼睛又红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在无名的胸口捶了两下,哽噎道“你跑哪去了?”
无名叹了口气,歉意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这时,扎着一对羊角辫的胖妞脚步蹒跚地跑了过来。抱着绿萝的腿,用小圆脸亲昵的蹭来蹭去。
绿萝讶异道“这孩子……是你和绮妹妹的?她人呢?”
无名摇了摇头,道“这是胖妞,这几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呢。师姐她……唉,我慢慢跟你说吧。”
春禅见这边终于不再哭哭啼啼的了,连忙跑来道了个别,逃回寺院里去了。
小小的茅草屋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胖妞和旺财在院子里追逐玩闹,一会变成猫追着旺财跑,一会变成小丫头骑着撒开蹄子奔跑的旺财“啊啊”大叫。
因为旺财头上的凸起处变成了尖锐的角,所以金豆不再蹲在它的头上。如今将胖妞的脑袋当成了专属宝座。
相比之下
,屋内就要安静许多了。
无名和绿萝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因为独处一室而感到什么尴尬。
经过最初的情绪宣泄之后,绿萝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性格,只是毫不掩饰眉稍间的那抹喜色。
这几年她的生活很简单。从魔渊合拢的那一刻开始,绿萝的生命就已经停步不前了。
除了偶尔来探望她的春禅之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来往。生活简单的不像生活,比山上的僧人还要清静。只用三两句话就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全都讲完了,然后就都是静静的在听无名说。
无名讲的就要细致许多了。
从下了魔渊的见闻,到绮卉的死。又从被顽石和尚相救,讲到了包吞天的离去。
说起了他开的包子摊,说到了街对面的酒庄掌柜,说到了小海母子,甚至还说到了那三株辣椒。
绿萝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到绮卉的离世会默默流泪;听说包吞天因为无名成了废人而叛离,会深深的鄙夷;听说他的包子被称为狗不理,又会会心一笑;
直到无名说到他重回叩门境的时候,绿萝才开口道“无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无名“嗯?”了一声。
绿萝郑重道“绮妹妹已经不在了,当年没和她一起下魔渊是我这辈子最懊恼的一件事。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责。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天下第一高手也好,卧床不起的废物也罢。都不要再离开我!”
无名凑上前,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答应你。”
绿萝脸红的能滴出水来,低头道“明天,去万磁海找初心和荆姑娘。然后咱们回江洲吧。”
无名笑着点头道“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天残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