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的笑,引起了好些人的愤怒。漂亮女子第一个冲到傅振羽面前,质问:“你们南湖书院以为有钱,就胁迫袁探花和你们做买卖?”
三番两次挑衅,还如此无脑,又没大人出来管教,傅振羽这一次终于正视了这位,放在后世堪称“妖精”的少女,问她:“你叫什么?哪家的姑娘?”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柔和,亦或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很特殊,少女痛快且骄傲地回答:“东安书院李心结,‘心如结兮’的心结。”
四大书院的东安书院,属于家族企业单位,是增强版的傅家堂,泰半学子和夫子都姓李,傅振羽没法凭一个名字来判断这位李心洁的父亲是哪个。见李心结卖弄诗书,傅振羽选择跟随,问了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尔亲何在?”
简单的问话,那李心结却是紧咬牙关、强忍泪意,小模样楚楚动人,煞是可怜。傅振羽最受不住这样的,连忙道:“李姑娘你别这样!”
李心结的好友立即站了出来:“既知道怕了,为何还不道歉?”
这是脑残姐妹凑对怎么啊?不过,看着气人的女孩子,她心情平静少许,因道:“眼神不大好使?你从哪里看出我怕了?想想刚才齐家的那八位婢女,再看看你这位哭哭啼啼的朋友,你说难受不难受?我看了都难受,何况诸位夫人太太?”
李心洁哭泣的动作一顿,看向诸家长辈。
只见大多数人,均是含笑看着傅振羽。她及笄三个月了,没有一家提亲,难不成,不是因为她母亲身份不堪?她正疑惑着,她那个好友便替她问出了心声:“你弄反了!是那些太太夫人,因为不喜欢李夫人,便不喜欢李姐姐,李姐姐才伤心难过哭的。”
好吧,傅振羽立即知道李心结是谁了。
东安书院身份不好的李夫人,只有东安书院山长李长青的妻子玄鱼,才华横溢的青楼女子。十几年前,东安书院因为山长夫人,从四大书院之首,直线下降。中天书院趁势而起,夺了第一的位置,把东安书院踢到了末梢。而其他不在名列的书院,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东安书院。
傅振羽一声叹息,对停了泪的李心结道:“因为我们出自书院,读了许多男儿才能读的书,是我们的幸运。然,我们读书是为了懂道理,辨是非,成为有用之人,如李易安,如蔡文姬,但不要学卓文君。你与袁探花无关,便不要操心他的事。我同他做了什么买卖,也与你无关,记住了么?”
傅振羽最想说的是,不要学你的父母。因为,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赞同自由恋爱,但拒绝死去活来、不能爱的恋爱。琼瑶,或是平民姑娘嫁霸道总裁,都是她不认可的存在。
话说回来,她这臭毛病可能得变一变。
从前能凭实力单身到二十八“高龄”,是因为有人纵容。现在嘛,她亲爹傅一善和亲娘林家三娘子,铁定不会惯她成为一个老姑娘,她少不得要多留意下,挑个合适的人选。
这个,到也不急,至少没有书院的事急。
她若在三年内,将南湖书院推到四大书院的级别,他爹娘没准给她招个女婿;但若是嫁了人,婆家上上下下全部愿意扛着世俗之间、同意她抛头露面,只有一种可能,婆家之人,除了自家男人,其他人都像大师兄的亲人一般,人间蒸发。
哎呦!
从前怎么没想到呢,找个家人那什么的、又听话的小奶狗不就好了么!傅振羽想入非非只至极,一道陌生的女声入耳:“你便是南湖书院傅山长的长女?”
傅振羽寻声望去,看到一位妇人。妇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头戴假髻,下垂两只珍珠流苏,十分华贵;身上那件紫色褙子,在白到反光光的肤色映衬下十分鲜亮。最要紧的是,那妇人中等偏上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眸中却藏着深深的威严。
汝宁府没有公候,能有这身气派的,除了知府夫人,不做第二人选。
“回夫人,家父的确是南湖书院山长。”回答过后,傅振羽明知故问,“不知夫人是哪位?”
知府夫人不答,笑了笑,看向堂内众人。她视线所过之处,那些姑娘和妇人,便是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待她看完一圈后,又问傅振羽:“知道我是谁了么?”
傅振羽没法再装,见礼:“傅家堂,六房三娘子见过夫人。”
知府夫人很满意她的识趣,因道:“你很好,我娘家乃无锡泾里顾氏。”
傅振羽立即改口,同时问道:“不知顾夫人,同前吏部主事顾大人可有关系?”
顾夫人面露些许惊讶,因道:“你竟知道我三弟?”
傅振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二师兄是吴兴人,他和我讲过江南名门趣事。而我能这么快想到,是因为二师兄前些日子来信说,顾家四爷今科榜上有名。他说,已有两名进士、两名举人的顾家,十年内定名震太湖。”
家人被赞,顾夫人那威严的面孔,缓和了下来。
在一旁冷眼瞧了许久的曾夫人,不知道多满意傅振羽。
袁自舟跪在中天书院门前那日,这位傅姑娘为何去找他,她虽不知具体,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辛苦教导袁自舟三年的南湖书院,就这么被他忘之脑后,怎能无怨?便是有怨,小姑娘被围攻,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心态极好;劝李姑娘那段话,则说明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单凭这两件,曾夫人已经很满意这样的儿媳妇了。接下来,不过片刻功夫,仅凭三言两语,一个小姑娘又得了知府夫人的亲眼。
能有这样的机遇,本领和运气,缺一不可。
是以,曾夫人对傅振羽很满意。进而,对那个缺德的袁自舟,少了那么一丝怨念。因为,他给曾家推荐的这个儿媳很好,比君清箬那种温柔似水的姑娘还要好。
将堂内情形看了个七七八八,郑娘子觉得眼下是个机会,立即让人去叫齐阳,自己则亲自进去,给知府夫人见礼,并道:“我们家少爷想给夫人磕个头,夫人可愿见他?”
知府夫人莞尔一笑,道:“不是说了么,我不过是顺手为之,齐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郑娘子惶恐地摆手:“夫人顺手恩情,却帮了大姑奶奶的大忙,怎能不记得?少爷是大姑奶奶一手带大的,大姑奶奶在他心里,只比老爷弱一层。少爷说,夫人高洁不收银子俗物,他不好强人所难。若夫人还在后衙便罢了,可如今身在齐家,眼下宴席未开,少爷就闹着要给夫人磕个头,以全了对大姑奶奶的孝心。”
众人便听明白了。
知府夫人帮了齐家大姑奶奶一把,又不肯收好处,齐少爷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磕头致谢。这等长脸的事,若是一般人定然会应的。与别个不同的知府夫人,却是一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