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的人一同来抨击我,我忽然坐不住了。我站起身:“人年轻总会犯错误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做人年轻总会犯错误?”父亲皱着眉毛问我。
“不是这样吗?您敢说,您年轻的时候就没有犯过错误?并且一犯就是那种根本无法挽救的错?”我的话一出口,父亲伸手指着我:“我在说你,曹沐夕!”
“我知道啊!那又如何?这个多伦多,我和赵嵩,去定了!”我扬起头,像一种叫嚣般地冲着对面的父亲吼道。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他伸出手指着我:“我告诉你,绝对不允许!你给我死了这条心!从现在开始,你就消消停停的在南京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你们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是个成年人了好吗?”
“你是成年人,但是你分不清好坏!”
“赵嵩他不是坏人,他对我真的很好!”
“哪儿好?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肯给你花钱的人就是好的吗?你认为,这个世界上,不打你不骂你的人,就是好的吗?”父亲的表情异常严肃。但是,他越是这般,却越是激怒了我。
我站直身子,冲向父亲严肃地问到:“那好。您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一个用协议买断我一生的人,是好人吗?一个用金钱买了我户口入曹家,并且需要我母亲还债的人,是好人吗?一个在我母亲身患绝症的时候,大方地施舍了1万块的人,是好人,对吗?”我的话,字字清晰,为的就是,让站在我对面的父亲能够听清楚!为了就是,让我身后的众人,能够看清楚,这个曹牧的真面目!
我看到,我的话一说出口,父亲的表情垮掉了。他那严厉的样子瞬间土崩瓦解。
曹歌站起身,她来到我身后:“你说什么呢沐夕?我们都是为你好,真的。”
“我说什么?你们问他!问问他,我在说什么!”我伸手指着父亲!
阳光将父亲脸上的汗毛照得金黄,我发现,父亲的瞳孔在收缩,那眸子里,不甚清澈的,是自己的恐慌和不安,是那对这件事情被曝光之后的某种意外。
薛浩走了过来:“什么协议?”
“来!什么协议是吗?我让你们好好瞧瞧!这个站在我对面,大言不惭地以父亲身份教育我的男人,骨子里究竟是一个什么人!”说完,我冲上楼,将自己藏在柜子角落的几张纸拿了出来,并一溜烟儿地跑下楼!
“我叫您这一声爸,您的心,不痛吗?”我手里拿着几张纸,站在曹家的大厅里。
“沐夕,你听我说,我...”
“说?说什么?说您压根儿不同意我妈生下我对吗?说我妈拿着我户口本到您这儿把我卖了个几千块是吗?说我妈得了不治之症,您让她按了个借钱的手印然后就不闻不问了是吗?没错,我应该感激您,感激您在这协议里写着,抚养我到18岁,而我今天已经成人却依旧能够花得到您的钱,我应该感恩戴德的是吧?!”
“沐夕,你听我说。是,我承认,我做了很多的错事,不仅仅是对你,对你妈妈,还有很多人。但我也在想办法弥补,只不过,我老了,太多的事情都来不及了,所以,对不起,沐夕。”
“对不起?嗯,没错,对不起,可惜,晚了......我已经决定去多伦多了。”
父亲猛地抬头:“不行!坚决不行!我不允许你和那个叫赵嵩的在一起,我更不允许你和他离开中国,去多伦多!”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焦灼,那近乎吼叫的声线却没能让我已经飞扬跋扈的心绪得到半时的安稳。
“不行?您是谁啊?今天您站在我对面,您知道您是我爸,那签这三份协议的时候呢?您当自己是谁?是救世主?是普度众生的佛祖?哈哈~您多伟大啊!您看看,从我十岁进到这曹家的大门,现在一地鸡毛,人仰马翻!因为谁?真的因为张静吗?不是!是一个叫曹牧的男人!是他,将这曹家置了死地!您怎么不笑啊?您应该开心才对啊?您多厉害,多伟大啊!您让我从十岁开始,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世界上努力生活的,平凡的人一个又一个将青春和梦想都葬送在了您的手里。我应该谢谢您,您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这其中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便是,让我看清了人性!”我说完,将手中的纸撒向站在我对面的父亲。
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吹得那几页单薄的纸上下飞扬,我突然看到了那午后的阳光映在白纸上的明媚,也有未曾被那温暖爱抚过的,过往的心伤。那被光线射穿而映透过来的红红的指印,是云烟已过,万空晴朗。
我透过洋洋洒洒的纸张望向近在迟尺的父亲。对不起,妈妈,我违背了您的嘱托,因为,走过如此之久的路,我发现,仇恨,依旧是我直面生活并庸世事无常的避风港。
我将自己的过往,抛给了满屋子的人!我无心去看他们迷惑的目光,无心去看那彷徨失措的样子。我走了,很潇洒地走了。尽管,在走出大门的时候,我看见薛浩追了出来,随即,崔禹,曹歌都出来喊着我。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走过拐角,我冲着他们挥一挥手:“放心!我没事!”我笑了笑,转身上了一辆正好驶来的出租车。
三张协议的面世,让我的心里忽然一阵轻松。算是了结了?
算是吧。
回到赵嵩家里,我并没有和他提查了他近况的消息,也没有提及债务的问题。不过,我再没有问过他去多伦多的一切。
临行前的两天,我便已经打包好行李。
我收到了曹灿灿的信息。
“沐夕,你真要走是吗?如果心情不好,那就出去玩玩儿。但是,记得回来。”我没有回。
隔天之后,意外的,阚涛要见我。我没有拒绝。
那一天,我和他约在学校的操场上。云淡风轻的日子里,那个懵懂青涩的少年,此刻已经满眼铅华。
“我听曹灿灿说,你要去多伦多了。”阚涛说的,听不出来任何的语气。
“嗯。”
“临行前,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抬起头看看那手插着兜儿,逆着光线的阚涛,笑了笑:“没有。”
“比如,一句对不起。”阚涛的声音很小。
“为什么?”我扬起脸问他。
“因为,你曾经划伤了我的脸。还,欠我一句对不起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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