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趁着月色将至,张石在河边洗脸之际,良玉悄然靠近,而后找准时机便是一脚,正踹在张石后腰,张石背对良玉,本就毫无防备,但听哗啦一声过后,原本平静的湖面散开圈圈涟漪。
众人听闻声响全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有军士发问,而后瞧清湖中扑腾着的人,又怒骂:“张石你在湖里瞎闹腾什么?想女人了要灭火?还不快滚上来!”
那人在湖中心自由自在的转了个圈,轻佻道:“老子就是想女人了。”
正说着,忽闻号角声传来,在幽幽夜色中格外刺耳。大家顾不上其它,整装之后奔向校场。此时军中主帅皆已立于高台,他们身旁香炉中轻烟袅袅,那炷香还未烧到一半。
良玉等人站在台下,听上头传来极为简短的指令:“夜袭。”
两军交战,自然是要做到知己知彼,是以良玉觉得,龙阳洞那边定然也收到了马千乘昨日里整军的消息,他老人家大约是觉得既然马千乘的日常如此普通,那么近日估摸着也不会发兵,于是他便未曾戒备,这直接导致了马千乘率军将他们包抄时,他们尚在城楼之上围着火堆烤鱼。
谭彦相见马千乘的率兵而来,面上却无惊诧之意,仿若一早便预料到了一般,也未有举兵之意。
良玉站在队伍尾端,迟迟不见前方有动静传来,心中十分焦急,按说这时候双方理应战得不可开交才对。
她自幼身量便高,此时踮脚向前瞧了瞧,正见马千乘身着戎甲,端坐马上,手中短刀寒光凛凛,刀身薄如蝉翼。他微仰着头,应当是同谭彦相在交涉着什么。
“他们在谈什么?怎么还不打?”良玉两眼放光,满是期待。
先前被她踹入湖中的张石闻声侧了侧头:“你他娘的话真多,就这么等着吧,每次开战前将军都要侮辱他们几句,一会打起来跑不了你的。”
良玉剜了那人一眼:“闭嘴!老子没问你!”
张石鼓了股眼睛:“老子得空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的确如张石所说,马千乘在开战前,总是习惯吩咐能言会道且精通四律五论的下属先叫一叫阵。
今夜凑巧赶上他们吃鱼,被委叫阵一任的军士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先是嘲讽对方水性差,也只配吃些潜水沟里的臭鱼,马千乘身后众人极为配合的嘲笑出声,那谭彦相倒是沉得住气,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沉默不语继续着吃鱼的动作。
马千乘也不恼,淡淡扫了扫城门之上,手握弓箭的谭军:“死到临头,你们理应多吃些,毕竟黄泉之上也没有东西给你们填肚子。”
待说够了,马千乘突然长臂一挥,鼓声登时震天,搅碎了漫天星子。前三排的士兵手持盾牌,冒着箭雨极快向城门冲去。
众人如离弦之箭,虽快却不曾乱了阵脚。当然,中途亦有战士中箭身亡,前一个人倒下,随后立即便有人补上了缺口。
良玉正想感叹众位同僚这不要命的忘我精神,一抬头却发现了玄机之处。
其实从高处放箭也是一门技术活,这箭矢除去有一定的射程外还讲究一个角度,而谭彦相大约是前些日子被马千乘打怕了,此时加固了城墙,大约是为防马千乘又出损招。
事实证明,人在焦急时是不适合思考问题的。在加固城墙时,谭彦相等人明显只将坚固程度考虑在内,而角度问题却被忽略了,城楼上宽下窄,是以马军有少数冲到城楼之下欲破门,另一部分便在箭矢的射程之外朝城中砸火球。眼下谭军被围城内,只能守不能攻,一时较为上火。
良玉这厢混在人群中扔火球扔的十分顺手,忽闻身后有马蹄声渐近,回头一瞧,见远处冲来数百铁骑,势如破竹,喊杀声震天,脚下亦微微颤抖起来。
见援军到了,谭彦相面色微微松懈,开口说了今晚的头一句话:“年轻人做事还是莫要太鲁莽,尊重长辈是必要的。”
马千乘实乃能屈能伸之人,先前侮辱谭彦相时词语繁多,此时被人污辱了,倒也未曾开口,只静静等着谭彦相开城门,而后被他的人马两面夹击。
良玉被马千乘这洒脱的等死态度深深震惊了,费力拔开身旁的人冲到最前方。
此时正逢谭彦相开门迎战,而另一侧城门,马千乘的人似乎也还久攻未下。
良玉手持长枪,灵活穿梭在众多兵马之中,眼前刀光剑影,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她此时也顾不上许多,踩着不知是敌还是友的尸体,一路朝城门砍杀过去,不过片刻,身上脸上便是一片血污,手中长枪更是被人砍作两截。她随手从地上拾起把短刀,刚起身便觉得耳畔有寒气袭来,一个转身,险避过对方长刀,抬手朝那人胯下之马砍去。
骏马嘶鸣,前蹄高扬,疯了般欲将背上之人甩下。
此时良玉已杀至偏僻处,见四下无人留意自己,飞快扒下谭军尸首的军服套在自己身上,而后趁乱混入了对方军中。待中途歇战时,良玉顺利入得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