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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佳氏死了,难产而死。
  在这个时代,这并不是一种很少见的死法,作为府上的庶福晋,章佳氏的死,其实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相较于她生下的那个儿子而言。
  章佳氏死的时候,也同样是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巴掌大小,犹如小猫一样,有气无力的哭着,好似随时都可能跟着他的母亲一起离开一样。
  季萦心不是第一次见到孩子,弘晖也好,大格格也好,比起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简直要强壮的太多太多,甚至给季萦心一种感觉,刚出生的弘晖,哪怕只是一个胳膊,都能压死这个小东西。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当季萦心抱着他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当得知章佳氏难产而死之后,府上少数的几个主子,哪怕是佛系如宋氏,眼中都迸出一丝光芒,很显然,这个没有额娘的孩子,成为了众人争夺的焦点。
  至于章佳氏,她重要吗?
  季萦心从来不曾喜欢过章佳氏,可是,每当她想起章佳氏临死之前看向这个孩子的目光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尤其是当她拼命生下一个孩子而死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施舍一丝一毫的目光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妾室,她最大的荣耀,就是生下一个儿子,这也是她唯一的作用,如果有一天她被记住的话,那么也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孩子的生母。
  季萦心已经不是第一天在这个时代了,这个时代,有多少不公,有多少弊端,她全都清清楚楚,尤其是作为曾经将规矩变成本能的她,对于这些阶级,变化,可以说早已经烂熟于心,季萦心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
  可是,直到章佳氏死的时候,季萦心才发现,哪怕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自己都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部分,但她还是感觉这个时代,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冰冷刺骨,让人忍不住从心底里发寒。
  季萦心觉得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李氏,宋氏,武氏,乌雅氏四个人,看着她怀中弱小的小阿哥的时候,那种充满了计算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季萦心想起曾经读过的《狂人日记》。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以往,季萦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直到那一天,季萦心才真正感受到,所谓吃人的含义。
  季萦心不记得那一天她是怎么过去的,对于那一天的记忆,季萦心只是勉强的停留在章佳氏难产而死,然后自己匆忙的将孩子交给宋氏抚养,仅此而已。之后,季萦心就脸色难看的回到了自己的主院,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感觉四周满是冷寂的潮水,一点点将她吞噬,淹没,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让她窒息。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红蕖一脸担心的看着季萦心,自从章佳庶福晋死后,主子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儿,一开始的时候,红蕖还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彼此之间也少有冲突,如今死了,季萦心有些失常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都好几天了,季萦心还是这样,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起来,红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自从章佳庶福晋去了,您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您有什么心事,不如说给奴婢听听,就算是奴婢不能为您解决,说出来多少好受一点。“红蕖一脸担心的说道。
  “我没事。”季萦心摆摆手道,其实,她现在的问题,说起来也简单,说白了,也就是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这三个问题,对于一般人而言,完全是废话一样的问题,可如果放在哲学范畴,就是一个极难解答的问题,而现在,季萦心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几个问题。
  出身理科,对文学,尤其是哲学一窍不通的季萦心,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陷入这样经典的哲学命题之中,章佳氏的死,似乎在她的脑海中敲响了一口铜钟一样,让她彻底被惊醒。
  这里,不是她的时代,也不是她想要的时代,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接受,无法喘息,哪怕她做的比很多这个时代的人都还要好,比他们更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在她的心里,却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科技昌明,百花齐放,人民民主,每个人都能以个体存在的自由社会,而不是这个,被规矩,阶级所束缚的时代。
  她想要作为季萦心,而不是某个人的女儿,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母亲而存在,这些身份,只能是她的组成部分,而不能取代她作为一个单独存在的人的地位。
  迫切的,也是第一次的,季萦心想要做点什么,想要做点能够证明自己,能够以单独个体存在的人,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一样。
  “红蕖,你有什么愿望吗?“忽然,季萦心转过头,看向红蕖。
  红蕖闻言骤然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季萦心说这个干什么。
  迟疑了一下,红蕖疑惑的看着季萦心,“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奴婢去做吗?“
  “不是,你先回答我,你有什么愿望吗?“季萦心说道,脸上有些焦急。
  红蕖见状,越发的疑惑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奴婢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辈子伺候主子,跟在主子的身边。“
  “除了这个呢?没有其他的了吗?比如,你自己想做的,不是和某一个人相关的,就是你自己想要的,不依附于任何人的,没有吗?“季萦心急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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