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好笑了：“牡丹姑姑这是在骗小孩儿呢。”
倾城夫人瞪了牡丹一眼，看吧，小孩儿也不信呢。
“阿好，你要想知道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去问问大王，去问问太后，要不，你去问问兰香夫人和孙昭仪也行。他们跟王后相处的时间都比我长呢。或者，你召了静元君进宫，问问静元君啊。静元君可是王后的阿母呢。这世上还有谁比阿母更了解女儿的么？”
萧沅好摇头：“他们口中的孙阿蛮，都不是我阿母。只有夫人口中的，才可信几分。”
倾城夫人几欲抓狂，十公主这是撞了什么邪了，怎么非要缠着她问孙阿蛮？要真让她说，那孙阿蛮可不是个好东西，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可她不敢说呀，她怕她这么说了，七郎转头就能掐死她。
倾城夫人还记得，王后还在时，有一回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惹得七郎不快，七郎足足一个月没去凤栖梧。她以为七郎终于厌弃了孙阿蛮，趁着七郎高兴，就一个劲儿地说孙阿蛮坏话。
七郎当时脸色吓死人了，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把华清宫两个当值的小内侍给活活打死了。此后更是半年都没搭理她。从那以后，倾城夫人就知道，这孙阿蛮就是七郎的逆鳞，可轻易触碰不得。
她再不喜欢孙阿蛮，也不是个傻子。自己关起门跟两个贴心女官发发牢骚还行，在人家亲闺女跟前说她阿母的坏话，这不是找死吗？
这事儿她可不干。
“阿好，你可别害我。我对王后真不怎么太熟……”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敌人……”
“我的天老爷啊！”倾城夫人差点跳起来，“阿好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浑话？王后与我，那真的是亲如姊妹，怎么就是敌人呢？”
萧沅好没想到倾城夫人的反应这么大，也跟着骇了一跳，神情就有些怔忪：“是三哥哥说的，说夫人你一直不喜我阿母，还在三哥哥跟前说了我阿母好多坏话。”
倾城夫人真的很想晕死过去，她是生了个什么傻儿子，这不是在坑他老阿母吗！
“夫人就别骗我了。”
萧沅好忽地跪坐在倾城夫人跟前，小脑袋趴在倾城夫人的双膝上，说话嗡嗡的，似乎是哭了：“我今天很想我阿母。人人都有阿母，就我没有。我不开心的时候，阿母也不能出来抱抱我。受欺负的时候，阿母也不能为我做主。即使有父王祖母和各位夫人、兄长姊姊们的疼爱，我仍然想要我的阿母啊。”
小孩子的哽咽哭泣最有感染力，倾城夫人也是个没有阿母的可怜孩子，被萧沅好的话一勾，眼泪也跟着翻上来。
阿母的疼爱是谁都替代不了的，十公主再如何聪明，也还是想要阿母疼爱的孩子呀。
倾城夫人的心一软，就看不见牡丹的眼色了：“你阿母啊，其实最会哄人了。宫里上下都被她哄得团团转，尤其是你父王，一双眼里只看得到你阿母，旁人谁也看不见。”
“我自认容貌不比王后差，刚进宫那会儿也想着跟王后斗一斗。可我没能斗得起来，王后的脾气特别好，好得让人生气。我每次找茬，她总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好像什么都知道，把我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我无数次地想着，王后可真会装，什么时候她才能装不下去了呢？”
“我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许是一直无有子嗣，她跟着着急，一天一天地消沉下去，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柔可亲。她还传旨说免了晨昏定省，成天把自己关在凤栖梧中，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没过多久，就传出消息说，王后有孕。我心里头自然不痛快，可也没法子，大王爱往凤栖梧去，谁也管不住他的脚啊。”
“太子降生后，王后又变回去了，和从前一样爱说爱笑。我当时就知道，王后整天一副满心里只有大王的样子就是装的，她就是为了孙家的荣光而打算。可怜我的七郎，还被蒙在鼓里呢。再后来，太子忽然离世，王后就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
倾城夫人的脸色茫然起来，似乎也对孙阿蛮的忽然变化而感到迷惑不解。
“王后再也不肯对大王笑了。这是真的……”倾城夫人抓住了萧沅好的手，仿佛这样子，就能让萧沅好相信她说的话，“我特意观察过的。从那以后，王后真的再也没有对大王笑过了。年节下大朝会，王后站在大王身边，跟个泥塑人似的，瞧着就很可怖。”
“再后来，不知道怎地，王后和大王的关系又好起来，两个人看着不那么剑拔弩张了，不过瞧着还是有些怪怪的。然后王后就怀了你。大公子的日子便不好过起来。王后怀你没多久，就把他给挪去育碧馆了。”
“我那会还感叹，到底不是亲生的儿子，平常看着再好，也比不得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可说来也奇怪，王后怀了你之后，又不理睬大王了。”
“那会儿她害喜害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最信重的就是兰香夫人和孙昭仪。除了她俩，宫中其他夫人，她很少召见。我也只见过一两次。瞧着她很不好，怀着孩子呢，却只有肚子鼓起来，脸上的肉都瘦没了。”
倾城夫人絮絮叨叨，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也不太好听。
一旁的牡丹魂儿都吓没了。十公主若是转头到大王那儿去告状，夫人准没好日子过！
不行，她今儿个就要把消息递出去，看太尉大人那里怎么说。
眼下，也只能祈祷满天神佛保佑夫人了。
“谢谢夫人肯对我这么坦诚。”萧沅好抬起头来，眼圈儿果然红红的，“我阿母从前若是有对不住夫人的地方，我代她给夫人赔个不是。”
倾城夫人连忙摆手：“这是哪儿的话？你阿母没有对不住我。其实，真论起来，从前都是我挑衅的地方多，王后可从来没和我计较过。”她当然也因为孙阿蛮吃亏过，可那都是她说孙阿蛮的坏话，让大王知道了，跟孙阿蛮本身没有多大关系。
饶是如此，萧沅好还是再三道谢。正好江嬷嬷过来了，萧沅好就辞别倾城夫人，回万福宫去了。
宫门一合上，牡丹就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夫人哪，您糊涂了？怎么好说那些话！这十公主若是告诉大王了，夫人要如何自处？”
“你不懂。”
大红灯笼随风晃荡，飘飘悠悠的红光映在倾城夫人的脸上，照出她满脸的迷惑：“我总觉得，她不是真心想问她的阿母，也不是冲着我来的。”
牡丹暗里叹口气，夫人还是没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