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某天,风又湿又软,碧空万里无云。
哈里奥德海域。
浩瀚无垠的海域深处,一座名叫沼泽鼠的小岛。
一艘中型驱逐舰正静静地停在岛北的港口。
岛的上空,四架武装直升机在不间断的穿梭飞行,担任着空中警戒巡逻任务。
此刻,沼泽鼠岛的密林深处,若隐若现一座森严的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又高又厚的墙体密不透风,甚至连一小扇窗户都看不到,墙体的最上方,是纵横交错的铁丝网。
铁丝网被通上了数千伏的高压电源。
这就是蜚声全球的落水崖监狱,以桎梏十恶不赦的重囚犯闻名。
它是由当今几个超级大国出资筹建,并共同担纲武装护卫。
一扇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六名身穿制服的狱警架着一名中年男人出现在监狱大门口。
中年男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东方面孔,手脚均负有沉重的铁镣,头发蓬乱,胡须由于长时间没有修理又密又长,唯一体面的是他身上的一套西装,看得出面料很好,这个时候竟然显得很熨贴。
随着高大的铁门彻底洞开,明晃晃的光亮刺痛了中年男人的眼睛,他眯了眯眼,将皮鞋重重碾在一枚枯黄的树叶上,扫了一眼门外十数名荷枪实弹的军人,阴鸷的目光中忽然飘过一缕诡异的笑意。
交接手续很快办妥,为首的一名黑人少校一挥手,从牙齿中蹦出两字:“Come on!”
……
哈里奥德海域西南。
距离沼泽鼠岛三十多海里的羊脂球港口。
港口的背面是海拔千米以上连绵的群山。
南侧的一座山峰之巅,一块数米高的岩石后。
一簇碧绿的草叶突然微微动了动,麦克斯将眼睛从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前移开,眼睛掠过一名和他几乎紧靠、一样趴着穿着迷彩服的白人年轻姑娘,将嘴边的耳麦靠近了一丢丢,不慌不忙说道:“狞猫、狞猫,鹰隼、鹰隼,目标已出现,预计一刻钟后进港,立即进入战斗准备!”
海面上,一艘军舰进入视线中。
“狞猫收到!希望此次任务顺利,千万别误了老船长酒吧的酒水打折。”
“鹰隼收到!谢天谢地,这次任务一结束,我魔城房子的首付就有着落了。”
两个年轻的声音分别从耳麦里传来。
只是前者用的是英语,后者用的是汉语。
狞猫来自于大洋彼岸的帕米国。
鹰隼和麦克斯一样,来自于虹岩国。
他们同属一个叫穿山甲的雇佣兵组织。
两天前,他们的组织接到一项任务,担任解押重刑犯“毒蜂”于羊脂球港口的外围狙击警戒。
而麦克斯则是这次行动的队长。
麦克斯对毒蜂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生物基因遗传方面的科学家,生有一副东方人的面孔,至今无人知道他的国籍,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却听说作恶累累,此番从落水崖监狱提出,乃是为了接受数天后由帕米国主导的在国际刑事法院的公开审判。
由于解押过程中的安保环节太多,帕米国的情报机构不得已才将这样一项任务外包。
没多久,一艘军舰缓缓靠港。
舱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士兵架着一人踏上了羊脂球港口的土地。
麦克斯把眼睛瞥向对面的山顶,对着耳麦又道:“呼叫狞猫,呼叫鹰隼,目标确认正是毒蜂!调试瞄准器,小心目标显示器的反光!”
“是,队长!狞猫收到!”
“是,队长!鹰隼收到!”
麦克斯把目光转向身侧的白人姑娘。
“安娜,报告风向,进行测距。”
观察员安娜还没回话,麦克斯蓦然死死盯着港口停着的一辆皮卡车上。
皮卡车上的几名年轻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显得躁动起来,他们纷纷从车上跳下,一人伸手掀开车厢上的一只皮箱盖子,抓起几支黑亮亮的物件扔向空中。
是冲锋枪!
不仅如此,附近的一栋房子里开始有大量的身影涌出……
“一点钟方向有动静!”麦克斯叱喝一声。
安娜的声音跟着出现:“测距1570米,二分之一值风速,朝右四分之一度转两格,角度下降13度,不用调整!”
“鹰隼报告队长,12点钟方向也有异动,可能是目标!”
“狞猫报告,港北进港公路一列车队正在快速靠近港口,可以排除自己人!”
麦克斯循声望去,果见十数辆黑色越野车首尾相接,正沿着海岸线公路风驰电掣向羊脂球港口逼近。
“先生们,派对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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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麦克斯只觉得脑子像是遭到一次大力撞击,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一瞬间,他有种解脱的感觉,灵魂深处骤然变得安静起来,他能感受到脑门上蜿蜒流下温热的液体,仿佛是母亲温柔的抚摸。
这一刻,他想起了母亲,尽管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骨子里对母爱如饥似渴的麦克斯情不自禁喃喃自语一句:“妈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里忽然爆发出一阵阵哄笑。
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女声恼羞成怒喝道:“麦思,你疯了吗,都胡说些什么呢!”
麦克斯一激灵,微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得浑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女性,此刻正对着麦克斯吹胡子瞪眼,厚厚的镜片后面一双眼睛迸发着凶光,恨不得要把他活吞下去。
“麦思,这上课铃都响了好久了,你睡得可真安逸,就连黑板擦子都砸不醒你,还得我亲自来拎你耳朵!”中年女人跨前一步,从麦克斯趴着的桌子上捡起一只板擦,在手上拍拍。
腾腾的白雾中,麦克斯又是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跳而起。
麦思?
这个名字好熟……
嗯,想起来了,我以前的确叫麦思。
可是,那已是很遥远的记忆了,自从我从虹岩国某一支特种部队退役后,就再也没用过……
收回思虑,目光四顾,麦克斯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四周清一色稚嫩的脸庞,这个时候所有的少男少女尽把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我没死?
我不是在哈里奥德海域的羊脂球港口执行狙击任务吗?明明有一颗子弹射中了我的头部,而且那一刻,最后意识告诉我,那可是贯穿伤,凡胎肉身怎能扛得住?
“麦思,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坐下!”
已返回讲台的中年女性又是一声喝斥,并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眼镜。
正是她的这一习惯性动作顿使麦克斯犹如雷击。
这不是我高三的班主任牛梅老师吗?
刹那间,一个念头席卷而来——
难道我麦克斯劫后重生了?
毫秒之间,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根本不信人还有重生之说。
难道刚才短短的课间十分钟,我麦思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麦思机械地坐下,脑中已是思虑翻滚。
一帧帧的记忆纷至沓来,如同蒙太奇一般从麦思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我是一名孤儿,从小是在魔城的蓝天孤儿院长大,后来高中毕业加入虹岩国潜龙特战队,表现非常特出,几年后被任命为分队队长,可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一项任务失败,害了所有战友牺牲,从此被部队除名,由于身上的污点,没有哪一家单位愿意聘用我,无奈下后来去了境外,加入了穿山甲雇佣兵组织……
“先生们,派对开始了!”
这是麦思所能记起的最后一句话,这之后,所有记忆全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