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酒楼里,嘈杂声嬉闹声喧嚣声混合在了一起,像是有无数苍蝇在耳边飞舞,在昏沉沉的黄昏的照耀下,面前的茴香豆在那余晖的照耀下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外衣,闪闪金光起伏在其上。
李易文不断地揉捏着他的眼睛,之后又开始环视起了整个酒馆,昏暗的酒馆里面满是烟酒气,其中最烈的便是自己身边的那位。
李易文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终于看到了这天地,昏沉的光辉,酒馆小二油光满面的大脸,以及....... 眼前这个满脸胡须的男子。
忽然,李易文眼球感到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用剑要刺穿他的眼球一样,直戳他的大脑。
他痛苦不堪地捂住眼睛,巨大的痛楚让他不禁呻吟起来,空出的左手企图找到支撑点,但却是打翻了颓废男子身前的酒。
店小二远远便看到了这一幕,当即走了过来准备了解一下情况,他已经做好了将李易文拉出去的准备,但那个颓废男子却是不慌不忙地挥了挥手,意示让那店小二离开,不要过来,那店小二见常客让自己走远,也不好在走进,只好一边张望一边退回原位。
李易文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在那诡异的痛楚结束后,他精疲力尽地爬倒在了桌子上,但是,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奇形怪状的,有的是圆滑的球形,有的是锋芒毕露的刺形,还有的是像一条路一样的长方形。
面对眼前异状,李易文慌忙地再度揉了揉眼,又发现眼前的这些人不仅形状变了,甚至颜色也变了,血红,蔚蓝,金黄......
以及眼前这位先生的.........
一片烟状的虚无。
像是伸手就能拨去,但这片烟雾却散发着凌厉的气息,是煞气还是什么,李易文不知道,当时的他只能够愣在原地,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看到了?”眼前那飘渺的烟雾渐渐化为了人形,那位懒散男子再度出现或是回归了李易文的视线中。
“你看到了吧,奇形怪状的人,色彩斑斓的外皮,诡异至极,不是吗?”男子右手撑着下吧,翘起了椅子腿,他盯着李易文,双目中竟流露出了一丝丝兴奋。
“那就是这些人的人性与道的幻化。”男子缓缓地张开了口,随即指向了坐在最里面的满面红光的胖子,在李易文眼里他是蔚蓝的圆形。
“蔚蓝的圆形对吧。”那位男子再度开口到,“刘坤他可以算作是家庭美满了吧,一个老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普通的家庭,开着自己的客寨,每天有空喝喝酒,他没有多余的梦想,没有壮举的大道,他只想和家人一起共度余生,每日喝喝酒,看着儿女张大,对他来说就是足够了,圆滑的圆和清澈明亮的蓝。”
然后男子又指向了蹲坐在门外的大汗,那大汗一身横肉,背后的刺青可是一头青眼金髯兽,一头血红发像是初火中的熊熊烈焰。
在李易文眼中,他是道路形状的,金黄色的。
“看着很凶恶对吧,长着一副在通缉令上的常客模样,第一次看见他时,我也被吓到了。但是胡凯是个好人,壮年参军,跟随天鹏将叶赤鹏走南闯北,后来叶赤鹏失踪在了大荒原,那胡凯也就留在了这天英城,等着叶赤鹏回归.......”
“胡凯一生忠良,嫉恶如仇,此为金,而又壮志在心,他一直在等,等叶赤鹏回归后,再度履行他们当初的“誓言”,此为“道”,这也是为何你看胡凯是一黄金大道。”
“至于那些浑身血红又是芒刺的人,是什么货色,也不需要我来跟你解说了吧。”
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即将钱放在了桌上,便向门口走去。
李易文也连忙追了上去,毕竟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跟着男子,他着实回不去。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随即在街道上抽起了烟来,他仰头望着天,双眼中净是哀伤。李易文却是在男子后面静候男子发话。
良久,男子终于开口了 “这黄昏的天空啊,就像是被人吐了口带血的浓痰一样。”
“但是我又忍不住去看它,哪怕我知道它很恶心,但我依旧对他抱有幻想。”
“这双眼也一样,其名为阳眼,可观人性,但你带上后却会沉溺于那血色的,污秽的人性,那些人性就像是深夜里的歌姬一样,不断地诱惑着你,这双眼固然有好处,但我希望,不,我要求你,不要常用,也不要过度使用。”
说完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后,男子便转过身去,缓步向家走去。
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先生,李易文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急忙冲了上去抓住男子的衣角问道。
“先生,你是在书斋隐居工作吗?”
“书斋?”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男子的音调不禁抬高了一些,显然他不知道李易文在说些什么。
“没有,我不在书斋工作。怎么了?”
那父亲母亲说的到底是谁?
李易文不禁怀疑在这天英城还有别的强大存在。
“走了。”男子冷声说到,但他又再一次驻足“对了,不用叫我先生,叫我张彦就行了。”
“哦......好的张......彦先生。”面对这种要求,对从小到大都接受着要对前辈给予足够尊敬的想法的李易文来说着实是一种压力。
他也只能支支吾吾的说出来,随即加上先生二字以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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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无言。
就算是回到了屋内,张彦也是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少女也是不见踪影,张彦说,房东大人(说大人二字是他刻意咬了重音)自己有别的地方住,这里的房子是出租用的。
望着漫天繁星,听着草丛里鸣虫清叫,李易文此时心情是五味杂陈的,他知道他不可能睡着过去,望着皎洁明月,洁白的月光穿过窗户,铺洒在他的脸上。
李易文双腿盘起,坐在床上,双手无处安放,不断交叉分合,交叉分合。
望着窗外孤月,他感觉这轮月亮就和他一样孤独无助,只能在漆黑的夜晚里孤独前行。
“侠.......吗?”
李易文知道,那破碎的道需要人来修复,那个人只能是毁了道的人自己来修。
张彦说他沉溺于黄昏,而李易文今晚,却是浸溺于那月光之下。
但是,皎洁月光也会在某一天变为一轮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