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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洗手间时,贺北宸实在抑制不住了,他很难受,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他知道不可以,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更何况因为泽知荀的几句训斥而掉眼泪,真的很没有出息,少年努力地压抑着,任由那些晶莹的液体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转。
他拿起了拖把,放在洗手间的水桶里泡了一下,之后又将它提了起来。拖把上的水浠沥哗啦地往下淌,但贺北宸又实在没有心情去将它挤干。此时的他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饭厅里母亲的笑声,继而便是泽知荀那令人厌恶的声音,“澜澜,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你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菜了。”贺北宸不看他都知道,男人的那张脸一定是笑的。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应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而母亲的选择对于她自己来说显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在母亲和泽知荀在一起后,贺北宸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开心了不少。可错就错在,北宸实在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或许,是自己太过自私的缘故吧。这么想着,少年的心里还不由得好受了一些。若是接受不了,倒也不必再强求自己什么,现在的他,只是这个家的局外人,而他要做的,便是将地板拖干净之后,搬着自己的书箱离开。
就这么想着,北宸发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可置气的,他的时间自然是宝贵的,也不愿意因为这样的烂事再纠缠下去,现在这般痛苦的状态更是令他感到讨厌,这一点也不像他贺北宸的作风,即便男孩的肩膀仍处于一种酸疼的状态,他也没有留给自己更多的休息时间,索性,速战速决,贺北宸拎着湿漉漉的拖把就向洗手间的外面走去。
他这样一副吊着脸的样子倒引起了泽知荀的注意,男人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是嘴里还咀嚼着猪排,因而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你吊着张脸给谁看呢?把我的地板踩脏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泽知荀越是无理,贺北宸就越不打算搭理他。少年对于泽知荀这样一副恶毒的态度也是见怪不怪了,他默然无语,也算一种沉默的反抗吧。手中的拖把却没有停下来,男孩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地板上的污渍,即便显得不那么明显,但泽知荀鸡蛋里挑骨头,北宸也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沉默却引起了泽知荀十足的反感。
见少年紧咬嘴唇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是不服气,“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真是的,掉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呢。”泽知荀越发的恼火,他似乎就想看见贺北宸生气的样子。可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北宸不说话,既不顺从也不反抗,这甚至让泽知荀感到了一种无力。贺北宸这般的倔强,竟让泽知荀不知该怎么对他下手。
无论男人怎么的愤怒,贺北宸还是自顾自地拖着地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样的一副态度让泽知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男人腾地一下从饭桌前站了起来。见泽知荀这般恼怒的举动,谢澜便一下子慌了神,女人的那双眼眸中充满了焦虑,“知荀,你别生气知荀,你冷静一下。”谢澜说着便是去拽丈夫的衣袖。可是已经太迟了,泽知荀已然迈着自己的大步向站在门厅前的贺北宸走去,那副架势不知要用多么狠毒的语言去训斥他。
可令男人感到意外的是,贺北宸颇为理直气壮,少年略显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那双眼眸就丝毫不躲避地与自己对视着,那本该澄澈的眸中掺杂着些许的厌恶,或许还有一些复杂的情感,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畏惧。这一次还没有等泽知荀说话,贺北宸便先开口了,“您没有必要这么看着我。”贺北宸撇了撇嘴,那张受伤的脸颊溢满了不屑,“我把您的地板拖干净了,我就走。”少年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又刻意地将“您的”这两个字说得很重,即便语气很强硬,但少年的言语又不失分寸。
这竟让站在一旁高高大大的男人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贺北宸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硬气了,竟怔得泽知荀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了,良久之后,男人仍然有一些气不过的样子,泽知荀的那双浓眉又高挑了起来,“行,那你就给我拖干净了。”他的嗓子又提高了几个分贝,“拖不干净,你就别想走。”男人生气归生气,贺北宸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少年本就是个认真细致的人,手中的拖把很明显已经将地板擦拭得很干净了,贺北宸自认为没有什么问题。泽知荀要给他脸色看,但他贺北宸亦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若是男人太过分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北宸发怒时也不是谁都可以担待得了的。
“好了。”贺北宸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也没看泽知荀一眼,便拎着手中的拖把向新房的洗手间走去,少年的动作很是散慢,自认为也没有什么紧张的必要。但他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他还是不够了解泽知荀的性子,即便他做的再好,泽知荀也总会挑出少年的不是来。因而北宸刚刚转过身还没有走上几步,男人蛮横傲慢的声音又再度灌入了他的耳朵,“贺北宸,你过来,你看你拖得什么?这么点小活你都不会干吗?”泽知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让贺北宸也确实好奇,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少年又再次转过身来,那双深沉的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怒色,似乎,他已经并不在意泽知荀会说些什么了。只是,他真的很好奇,这个男人还会挑出什么茬来,泽知荀是在没事找事,贺北宸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您说吧。怎么了?我哪里没有做好?”少年的语气很平和,一向的彬彬有礼,他一直是一个有分度的人,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泽知荀并没有一个做长辈的样子,但贺北宸也只是恰到好处的礼貌而已。
“怎么了?你自己看你拖的地。”泽知荀却并没有把贺北宸的礼貌放在眼里,在男人的心里这个毛头小子也仅仅是看在谢澜的面子上对自己恭敬而已,本质上,和逢场作戏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也确实如此,但那又怎么样,毕竟这个时候的贺北宸还是愿意演的,但泽知荀却一点也不自知。男人用手指着自己家新铺的地板,真是高贵。
但贺北宸岂是个善茬,若是没有做好的事他或许还会觉得心虚,但现在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的确尽己所能将它做好了,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却还在数落着他的不是,这着实让贺北宸感到心烦,“什么意思?您说说,我地拖得怎么了?”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若不是看在泽知荀是自己法律上的父亲,他早就有对他大打出手的冲动。
“你还有脸问我。”男人的整张脸都是阴的,“你看看,地板上都是水,你拖得什么地?”这一次泽知荀并没有说错,在门厅吊灯的照射下的确可以看见地板上些许的水珠。贺北宸动了动自己的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少年的眼眸定格在那一块块地板上,贺北宸怎么也不会想到男人会拿地板上的水渍大做文章,“嗯。”北宸的语气略显平和了一些,“地板我拖得很干净了,只是有些水印而已,过一会儿就干了。”少年的话语很轻,他不愿意再和泽知荀纠缠下去,索性小事化了。奈何,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泽知荀的语气中更是带着一种强有力而无法拒绝的力量,“去,拿干抹布给我擦干净再说。”男人的言语很是刚硬,但在贺北宸的眼中亦不过是多此一举,少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再过一会儿,地板就自己干了。”他高昂的脸庞溢满了不屑,贺北宸着实想不明白,泽知荀这么折腾自己究竟是图了什么,是为了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快感?
见贺北宸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谢澜倒是十足的着急,作为妻子而言她自然不想惹自己的丈夫生气。但女人却忘了,她也是一个母亲,但此时的她并不在意北宸的感受,只是一味地讨好泽知荀,这顿饭自然也无心吃了,盘子里的小猪排被女人咬了一口便撂在了那,“北宸,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谢澜说着嗓音又不由得高了一个层次,“他让你擦,你就擦呗,还傻愣在那干什么。”她的眉头微微地皱起,像是对贺北宸这样一副状态非常的不满。
“怎么和我爸说话的?”少年嘴中重复着谢澜的话,他显然有些气不过,继而眼眶有些泛红,“我说了,我是不会认这个爸的。”贺北宸的语气很绝决,但也的确如此,无论怎样,他的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再说了,为什么要让我擦,再过两分钟地板就自己干了。”北宸怒吼着,仿佛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但贺北宸的做法显然让谢澜特别的没面子,再看看她丈夫那张充斥着怒色的脸,女人似乎不得不去做些什么来缓解这个僵局。谢澜咬了咬自己的唇,下一秒,她便自新房的洗手间走去。不多时,谢澜走了出来,那只白皙的手中很自然地握了一块干抹布,贺北宸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下一秒的举动还是足够让少年寒心。
在那一瞬间,谢澜并没有顾及任何情面地将手中的干抹布甩在了贺北宸的脸上。少年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去接,只是在抹布接触到男孩受伤的面颊时,他有了一种轻微的痛感。但在这之后,那块被甩在脸上的干抹布便掉落在了地板上。
贺北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他仍然笔挺地站着,那闪亮的眸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倔强。<!--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