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荀,北宸,起床吃饭了。”谢澜刚刚关掉油烟机,女人用锅铲小心翼翼从油锅里铲出了几个煎蛋,她解掉了自己的围裙,看上去有些疲倦。谢澜今天起得很早,这一切都在于知荀,作为妻子,她必定要照顾好他的胃。
微波炉里是已经烘培过的面包,谢澜打开了微波炉的小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叠子面包,而被她叫唤的两个人却迟迟不见反应,女人不免有些心急了,“知荀,北宸,起床了。”谢澜又喊了一句,与此同时看见贺北宸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由于昨夜睡得太晚,北宸显很是疲倦,他的黑眼圈看上去很重,但在母亲的面前少年却连哈欠都不敢打一下,他强忍着困意向洗水间走去,却还要听从谢澜在背后的数落。
“贺北宸,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谢澜已经将烘培好的面包端在了饭桌上,她的眉头微皱着,明显对贺北宸的表现很不满意,那有些泛白的嘴角撇了撇,“啊,你现在早起的习惯都丢到哪去了?非要让我每天监督你吗?”谢澜越说越生气,声音也高了八个度。但贺北宸却不以为然,实际上,他早已厌倦了母亲强势。
因而少年无所顾忌地向洗手间走去,全然不理会谢澜在背后的叫嚣,这让女人更加生气了,她不由得拍了拍饭桌,“你这孩子,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她的脸颊上是明显的怒色,但北宸自然是看不出的。此时他看着镜子中那张略显颓废的面容,刚低下头用凉水揉搓了一把,母亲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贺北宸,我叫你几遍了,你没有听到吗?”谢澜的语气很是傲气,没好气地白了北宸一眼。
但少年却异常的冷漠,实际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母亲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小男孩子。与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他也开始了自己的叛逆期,随着学业的不断加重,北宸的逆反感便越发的强烈,而他倒也懂事,自然不会做出有失分寸的事,只是一贯的冷淡。
“有什么事情,请您等我洗完脸再说。”北宸说着,一捧凉水又擦洗在自己的面孔上,少年很是享受的模样,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地揉搓自己的脸颊上,一是因为这般柔软的皮肤上总会出现新的伤口,二来他每日都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因为母亲告诉他,他一定要是优秀,因而他不可以睡懒觉,不可以睡电玩城。甚至每天都在争分夺秒,连洗澡的时候也要掐着表,这样的生活令贺北宸疲倦至极,他真的太累了,而此时他只想认认真真地洗一把脸,而谢澜又岂能遂了她的愿。
女人猛的扭上了水笼头,北宸脸颊上的香皂泡还没有冲干净,少年颇为无奈地直起身来,即便他的眼睛被泡沫蜇得有些睁不开,但他还是朝向了母亲的方向,那张脸上带着怒气,但此时他贺北宸才是最应该生气的人,“您干什么?”心中的不满积攒了太久,他自然也会有发泄的时候,少年眉头皱了起来,想来谢澜也算母亲中的极品了。他这一声吼自认为并没有什么错,只是适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但在谢澜的眼里却大错特错了。
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会这么和自己说话,她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爆发了出来,“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态度呀?”谢澜的双手叉在了自己的腰间,“贺北宸,你翅膀长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吗?”她的声音很大,似乎还带着一种哭腔,“今天为什么起晚了?你最近又想偷懒了是不是?”对于谢澜的咄咄逼人,贺北宸更是感到非常的无奈,但那双漂亮的眸中已经浸入了一些香皂,因而他现在已经无暇和母亲周旋。
贺北宸不得以的服了软,“对不起,我错了。”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波动,少年现在急于要做的就是把脸颊上的泡沫清洗干净,谢澜似乎也看出了北宸的态度,女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好吧,等你洗完脸再说你的事情。”继而谢澜把脸一甩,没好气地向饭厅走去。
耳边终于安静了,贺北宸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冰冷的水珠在不断地刺激着少年的脸部神经,但此时的他什么也不愿意想。比起因为母亲的指责而丧气,此时的贺北宸更愿意将自己放空,他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接受冷水清洗在肌肤上的感觉。
脸颊上的香皂沫在一点点地褪去,随着清水的冲洗,那张脸看上去更加的清爽了,只是不免有一些倦意。少年又揉搓了两下,像是心满意足了,他略显缓慢地扭上了洗手间的水笼头,周围立刻便安静了下来。那些晶莹的水珠顺着男孩的脸颊不断地向下淌着。
北宸不由得抓起了架子上的干毛巾,他开始仔细地擦拭起自己的那张脸。贺北宸的眼光不由得落在那张闪着亮光的镜子前。当干毛巾贴在脸部的伤口时,他还是会感到一种疼痛,但又丝毫不介意地咬了咬牙。今天他一定要将自己打理干净了,唯有这样他才会有面对那一堆繁重课业的动力。
面前那张脸颊上的伤痕看上去是那般的突兀,就像一套华丽西装上缝着的补丁,他默默地打量着那些伤口,想来还是多看上它们几眼为好,不然再过几天没准它们又会换一副面孔。北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生怕再弄疼自己。他一贯对自己无所谓,但此时的贺北宸却极为细致,似乎他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去审视一下自己的伤口。
面颊上的水珠已经被少年手中的干毛巾所擦去了,但不知为何,贺北宸还是不想迈出这小小的空间。与其说是洗手间,倒不如说是北宸临多的避难所,他又仔细地打量起了那张脸,少了许多同龄人的稚嫩,若是遇到麻烦了便勇敢的去解决吧,北宸心里知道自己必定是逃不过去的,“唉。”男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握紧了拳,不由得给自己打了打气。
半分钟之后,洗漱完毕的贺北宸出现在了谢澜的面前,少年若无其事地在饭桌前坐下,略显平静地端起了牛奶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但他心知肚明,这顿早餐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吃进肚子里的,果然,下一秒谢澜就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做了错事的时候,还能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状态,不由得让她火冒三丈。
“把你手中的牛奶杯给我放下,站起来。”女人的声音几尽声嘶力竭,那一种感觉巴不得把贺北宸的皮扒下来。北宸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一向自觉,此时更是无需向母亲解释什么,少年一声不吭地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从自己的椅凳上站了起来,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北宸面视前方,那双略显疲倦的眸中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即便他已然顺从了,但谢澜的怒火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贺北宸,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谢澜的语气很是刻薄,她的眉都皱在了一起,看上去竟有一些丑陋,“怎么?坚持了三年多的习惯现在维持不下去了是吗?”她的语气不免有些伤感,更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但北宸并不能完全体会谢澜的苦心,他站在那里,无可奈何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上去很是忧郁。
但这样的僵局再维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北宸转了转眼睛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对不起,我又让您失望了。”他最终很是失神地吐了这么一句,就像是被母亲逼到了死角,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向母亲解释为好。贺北宸不是不了解谢澜的性子,她一向计较于自己每一个细小的失误。更何况,贪睡这样的错误在母亲的眼里已经不是小事了,他再多说什么在她谢澜的眼里也不过是狡辩而已。但面前的女人又岂是北宸说两句好话就能敷衍过去的。
“对不起?”谢澜冷笑了一声,她的面颊在此时更多了几分寒气,“贺北宸,你觉得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可以原谅你是吗?你以为你表达一下自己的内疚,我就会纵容你睡懒觉吗?”她的语气很是生硬,更是显得不依不饶。
“不。”贺北宸的语气很是坚定,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实际上少年今日的晚起也是事出有因的,若不是昨夜的晚睡,恐怕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对于早起这样的一个好习惯,贺北宸自然是愿意去保持的,但睡欲也是人的基本欲望,在更多的时候,这样一种欲望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但谢澜自然不会明白。女人的眼里只有儿子的学业,至于其他的,谢澜一概不关心,哪怕她的宝贝儿子一大早也顶着双黑眼圈,谢澜也会认为是理所应当。
少年的头低垂着,在如此强势的母亲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弱者,“我错了,以后不会再晚起了。”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更透露出了几分无奈,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哀求,这本身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谢澜却要将它放在餐桌上来谈,他更不愿意母亲将这件事再扩大,但谢澜就是谢澜,对于贺北宸教育的问题上,她一向选择从严。
“你以后不会再晚起了。”女人笑了,却是那种显而易见的苦笑,“那你说说,要我怎么相信你?就凭你的一面之辞吗?”贺北宸一向自律却丝毫不得母亲谢澜的信任,这不免让少年有一些寒心。他没有为自己反驳,更没有向谢澜保证什么,贺北宸自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而,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血色的下唇咬得越发的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