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外面的风吹打着面馆的门帘,不断发出刺耳的响声。小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郭磊却仍在后堂忙碌着。男人将厨房的案板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这块案板可是他的老朋友了,已经陪伴着男人走过了几年的岁月。但郭磊倒是有一个好习惯,每天使用完之后,他就去将它擦拭得干干净净,因为不知上面会积攒多少的面粉。
他就这般辛勤地忙碌,又将水池里里外外地用钢丝球刷洗了一遍。每天的这个时候,总会让男人感到精疲力尽,但他却也不抱怨什么,相反,他很满足于这般简单而充实的生活,虽然辛劳,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却让郭磊感到很踏实。
贺北凡倒也没有闲着,他刚到这家面馆不久,因而格外的卖力,生怕哪点惹着郭磊不开心了。白天的学业让他很是费神,但夜晚他也闲不下来。少年正用拖把拖着大厅的地板,这已经是他拖得第二遍了,但效果并不让北凡满意。那角角落落还是会遗留着一些污渍,虽然郭磊并没有强制自己做什么,但北凡对自己的要求倒不低,既然拿着这份钱,他也应该尽心地做才是。这么想着,北凡又将毛拖把放在水桶里清洗了一下,随后将它拎出来拧干。
身上的校服已经湿透了,但北凡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男孩撸了撸自己的袖子,腰半弯着,脸颊上的汗珠直往下落。他还从未干过这样的体力活,因为还在成长的身体不免有些吃不消,大厅的面积不小,没过多长时间,他的胳膊上的肌肉就感觉到了酸疼,索性将腰杆挺了起来,想要稍微地休息一下。
此时,后堂门框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半。少年不由得有些困顿了,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着,那双眼眸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有精神,他从未熬过这么晚。但想想,母亲此时还在加班,他也就没有了什么怨言。又湿润了一下地板,有些费力地和那些毫无感情的瓷砖打着交道,却没有察觉到郭磊从后堂走了出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不动声色地站在身后看着贺北凡。男孩子很是费心地干着活,显得仔细而认真。
郭磊的脸颊在不经意间泛起了笑容,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贺北凡很想年轻时的自己,朴实单纯,虽没有多少值得骄傲的资本,却有一种从心底而生的阳光感,似乎一靠近他便能让人感受到那种向阳而生的力量。
男人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贺北凡的肩膀,这倒让没有任何防备的北凡吓了一跳,男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啊”地叫了一声。当他看清了郭磊的那张脸后又不由得恢复了淡定,“抱歉,我不知道是您,我刚刚吓了一跳。”他的话听上去很有分寸,明明并没有什么歉意可言,但如此礼貌的表达方式却让郭磊很喜欢。
“你太客气了,这有什么可抱歉的。”男人说着,那双厚重的大手又搭在了北凡的肩上,“凡,你今天累坏了吧?”郭磊关切地问道,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他是真正担心贺北凡的身体,小小的年纪却如此的劳累,郭磊很害怕他会吃不消。
“没,没有,我还好。”尽管他很疲倦,却并不直说什么,在自己的老板面前抱怨工作太累,北凡还没有这样的胆量,他一边说着却并没有耽误干活,相反,贺北凡还是很卖力,并不是说他要在郭磊的面前装什么样子,而是他本我的踏实和真诚。
“行了,孩子,已经这么晚了,你回家吧。”郭磊说着冲男孩笑了笑,眼眸中的表情很是温柔,男人看上去并不帅气,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会说话,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那种温暖便可以通过面部表情所流露出来。
“啊?现在回去,不是还没有到点吗?”贺北凡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似乎不能完全明白郭磊的好意,倒是有些心虚,难道是他犯什么错误了,似乎并没有。这样想着,贺北凡便更加疑惑,又抬头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距离面馆打烊应该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郭磊并不是没有看出他的疑惑,男人笑了笑,声音很是温厚。
“现在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北凡,你就先回家吧。”郭磊说着,略显疲倦地坐在一旁的椅凳上,“你还是个孩子,我很害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他顿了顿嗓子又继续说道,“都这个点了,想来也没有什么人吃饭了,面馆也不缺人手。你先回家吧,不然,你母亲也该担心了。”不同于其他的老板,郭磊倒是很善解人意,这让贺北凡不由得觉得温暖。
想来,今天已经很疲倦了,既然郭磊都这么说了,贺北凡也不想再推辞,“那谢谢您,我先走了。”少年说着拎着手中的拖把就像面馆的厕所走去,不成想,却被郭磊一把抢了过来,“孩子,拖把给我好了。”男人说着就将男孩手中的拖把拿在了自己手里。
“哦,那谢谢您了。”劳累了一天的贺北凡显得有些迟顿,不知为何,此时他看着郭磊的眼神突然变了,面前的男人不像是一个老板,倒像是一个大朋友。他满身疲倦地走到门口,又向郭磊摆了摆手,显得轻松了一些。
“嗯,你走吧,路上小心一些。”郭磊说着又颇为细心地叮嘱道,似乎这样做也可以让他自己心里更安定一些。男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在看见北凡的时候,他不由得泛起了一种保护的欲望。
北凡已经走出了面馆的小门,他感到异常的寒冷。11月的夜晚,阵阵的寒风向他袭来,身上那件单薄的校服似乎已经失去了御寒的功能,甚至令他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少年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胳膊飞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寒冷,似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看上去不近的距离却在这样寒冷而漆黑的夜晚很快地抵达了。即便这样,贺北凡仍感到自己冻得瑟瑟发抖。他也走过夜路,却也没有在凌晨时出过门。凌晨两点的街道,看上去冷清至极,一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更没有什么车辆通过。这竟让少年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自由。
少年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小院里,或许是因为路灯毁坏的缘故,这样的一段距离行走起来却非常的困难。但好在贺北凡对于这条路已经极为熟知了,因而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倒让少年有一种从心底而来的归属感。不出他所料,居民楼也是一片漆黑,凌晨两点,家家户户仿佛都进入了睡眠状态,但也不乏像贺北凡这般奔波的人,总有人没有回家而忙于生计。想来自己也仅仅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已,也没有什么辛劳的。
楼道里很安静,不比以往还能听见邻居们的吵闹声,这让贺北凡非常的不习惯,想必这么安静的时候也不多,不过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最能反省自己的内心,从而产生一种无形的快感。
来到了家门口,贺北凡随意地踏了几下,楼道里的应声灯亮了,男孩趁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翻找自己的校服口袋,不多时从里面掏出了一串钥匙。
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门锁,不出北凡所料,家门打开了,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可见母亲还没有回来,北凡便走到墙边按亮了门厅的灯,换好了拖鞋。双肩上书包令他感到莫名的疲倦,北凡便一把将书包撂在了沙发上。他今天还没有练琴,原本想要振作一下精神,双腿却不自控地将他带到了沙发前,随即整个人都瘫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贺北凡感到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似乎这一天的疲倦在慢慢地减弱,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种感觉,竟有一些不想起来了。可下一分钟,他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因为少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家的门锁在转动,他慌慌忙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出贺北凡所料,何妤蕾一脸疲倦地走了进来,北凡见状又匆忙地迎了上去,“妈,您回来了。”不知为何,北凡竟有一些心慌,似乎自己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他的热情也不由得让何妤蕾吓了一跳,因为平时,这句话都是女人询问自己宝贝儿子的。
再看看北凡身上的校服,何妤蕾就显得更惊讶了,“你怎么了?怎么还没有换睡衣呀。”她的疑惑自然不无道理,“凡凡,你是刚才又出去了吗?”何妤蕾还顾不上脱鞋,却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哦,那个,没有啊……”贺北凡自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身校服会出卖了他,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做兼职的事情告诉何妤蕾,免得让她担心,也总得找一个正当理由掩盖过去为好,这么想着,少年的眼睛不由得偏向了一边,“噢,我回家忘换了。”说完这句话后,北凡又觉得自己的谎撒的很没有水平,换睡衣这样的小事自然不需要母亲提醒的,这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不免会露出马脚。
但好在,何妤蕾并没有计较这么多,只是有些心疼地埋怨道,“你看看你这孩子,你练琴总该先换上睡衣再说,这校服穿着多不舒服呀。”女人坐在椅凳上换着自己的鞋,贺北凡见状便慌忙地应和。
“哦,我今天忘了,我现在就去换。”贺北凡说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又传来了何妤蕾关切的声音,“还有啊,以后不要等我了,早点睡觉,不然第二天该犯困了。”
“嗯,我知道了妈。”贺北凡说着不免有些心虚。今天的事情幸亏没有被母亲发现,不然她肯定又要担心了。
北凡脱去了校服,松垮的睡衣令他感到了无比的舒适,男孩索性瘫在了床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他的呼吸持续而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