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尺宽的四方形梨花木小桌子,一寸的桌子边刻着一圈云纹浮雕,每一面都有五颗白色珍珠。
桌子腿是朝里弯的,镂空花雕,底部朝外,像想要互相拥抱玩耍的小孩子,却各自守着自己的职位。
桌上摆着五个菜,一个汤,菜盘,碗,围着一圈,都是均匀看起来不会让人看着难受的褶皱口,白色无花纹,光滑细腻的上等瓷器。
汤碗放在五个菜中间,散沿,沿上围着一圈小樱桃图案,一共六个,汤是牛肉汤,段洛没让时莫语用刀切,手撕的,能看到肉汤里的肉.丝,像大海里漂浮的水草。
时莫语坐在南边,段洛坐在东边,两个人面前放着一样的碗里印着竹枝竹叶的椭圆形的三寸深的小碗,一双象牙白色的玉质筷子,一个汤匙,汤匙把印着一朵桂花。
段洛做饭,时莫语打下手,帮他切菜,切出来的菜把不爱笑的段洛逗的差点笑岔气,却把时莫语气得不行,把土豆剁的简直能包饺子。
段洛摇头叹气,把土豆蒸了,煎成了土豆饼。时莫语觉得还挺好吃,问坐下就拿着一张纸,认真看,不拿筷子也不拿汤匙,也不看菜就是有意无意的偷瞄她的段洛:“阿竹,怎不吃?吃啊!”
段洛看她:“你喂我。”
时莫语翻了个白眼:“你左手不是能拿筷子么?”
“你没看我在忙?”
“就差吃饭这一会儿?”
段洛不假思索道:“很重要的工作,不能走神。”说完继续看,纸上不知道写的什么。
时莫语拿起汤匙,舀了办勺汤,吹吹,让段洛张嘴,段洛凑过来,“吸溜”喝了一口,咂咂嘴,说:“你背着我放盐了。”
“咸?”
时莫语也舀了一勺,喝了说:“不咸呀。”
顿了顿,又说:“吃口肉就不咸了。”就夹了一块肉,段洛吃了,深深地看看她,嗓音清冷中又不缺温情:“每个吃一口。”
时莫语就每个给他夹一大口,段洛吃完说:“吃饱了。”
“就吃这几口?”时莫语挺奇怪。
段洛说:“嗯。”
时莫语看着他,问:“有心事么?怎吃这么少?再吃点,不然工作这么累,怎么受得了呢?哎,你把那张纸放下,怎不听话啦?”
阿竹比阿筝晚一些幻化为人形,阿筝就认为阿竹应该听她的,小时候什么都管着他,吃饭啦,睡觉啦,阿竹性子冷,但非常听她的话,觉得有人管,挺暖的。
“吃不下了,你吃,吃完了出门。”
时莫语又劝了两句,看到他脸色不太好,不耐烦了,拧了下他的耳朵,撇撇嘴,“去何处玩耍呀?”
段洛说:“出去就好,不管何处。”
时莫语云里雾里的吃完了饭,她因昨天时莫声那番闹腾,让她也没什么胃口,也是每样菜吃了几口,喝了碗汤,就一边用手帕擦嘴,边站起来,喊:“竹签子!”
竹千儿立马进来,欠身问到:“莫语上仙,你有什么吩咐?”
时莫语还没说话,段洛就用下巴指了下桌子上的菜,命令道:“都吃了,不许剩,把碗也吃了……”
时莫语“扑哧”一笑,竹千儿也想笑,不敢,紧紧抿着嘴唇,段洛听到他憋笑的声音,抬头,眼神像刀子似的,竹千垂着脑袋,不敢呼吸。过会儿,慢吞吞地说:“奴才明白城主的意思,城主是想让我把碗刷了。”他想,就是没说错,让他把碗吃了,他也不敢不从命。
段洛把纸塞进袖口,时莫语纳闷,他看的是什么,连她都要瞒着,也不是是甚么秘密重要的工作。
“好好看家,别到处乱走。”
竹千儿一听,城主这是要出门呀,问:“您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段洛没好颜色瞅他,他乖乖的坐下,吃东西,看了眼时莫语,还有点不好意思,吃的斯斯文文的,等时莫语和段洛走出去,才有如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嘀咕:“这么多菜,让我吃完,我哪吃的玩?城主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哼!”
然而,过了一会儿,就都吃的见底儿了。
他揉了揉撑的圆滚滚的肚皮,撅着嘴,刷碗去了……
*
“阿竹,我们去哪?”
段洛变成一个竹叶颜色的骰子,让时莫语看,六面分别写着:凡间、妖族神族、仙族、魔族、鬼族。
“甚么意思呢?”
段洛说:“扔,哪面朝上就去哪。”
时莫语讶异地道:“啊!阿竹你这么随便的么?”说完随手一抛,掉在地上,蹲下来,拿起来一看,起身道:“妖族。”
她话音刚落,就被段洛抓住了手,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了耳边呼呼的风声,没一会,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和段洛稳稳地站在地上。
此处是一片灌木树丛林,鲜有几棵高矮不一,但绝对不是参天大树,小树干是那种看起来风一吹就要摇断了似的。
秋天悄无声息的已经来了,天还是不太冷,此时正是上午和晌午的交替时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段洛的白发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时莫语环住他脖子,闻着竹香,小猫似的粘着他,让他抱,段洛揉了揉她的后背,亲一下她嘴唇,时莫语问他:“那天,我咬疼你了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事,我愿意的。不提那些了,咱们走走。”
阿竹和阿筝手拉着手,像小时候一样,在竹林里穿梭,不过,小时候是多纯真的呀,和现在不一样,小树林,灌木丛,孤男寡女,深深地爱着对方,嗯,想的不多也不行呀。
时莫语一边走,也听不到段洛说话,前天,他还走错房间,她看他就是故意的带着目的,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带她来这里呢?
她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蛋变成了桂花的颜色,低垂睫毛,忽闪忽闪,轻轻咬着嘴唇,心想,反抗是一定要反抗的,不过,肯定也反抗不了,样子必须要做,实在不行再顺从。
她大声说:“对,就这样。”
段洛问她:“什么就这样?”
时莫语娇嗔地捶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段洛莫名其妙地:“我想甚么了?”他就是不想看到武乐,和她出来走走,反正不怎忙,等过几天再回去,他发誓,他真没想甚么不该想的。
可是,听阿筝的口气,分明是,在看此处的环境,唔,小美女浮想联翩也不能怪她。
他就当猜不透她的心思,和她慢慢悠悠的走出了这片让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走出去,即是宽阔的人字形路,时莫语指左手边,段洛想走右边,也没吱声,就跟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边走偶尔会路过几个妖怪,看到他们还笑着点下头。
段洛不理他们,看也不看,时莫语会笑着回应,打听附近有甚么能歇脚的地方,有一女妖告诉她,走出这条路,就是妖族最豪华的街区了,歇脚的地方很多,就怕没钱,有钱想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
还说,看他们俩也都是修行千年以上的了,怎么从来没见过,当听到时莫语说和段洛来自天界,她惊讶的下巴就要脱臼,但看到段洛阴天一般黑沉沉的脸,什么也不说了,立马就走。
街区和女妖描述地一样繁华,看过的,没看过的物件,一应俱全。
时莫语松开被段洛紧攥的手,跑到一个首饰摊前,她一眼就看出男子是灰兔子精,拿起一个小玛瑙珠串的手链,戴在手上,摇了摇,问他:“老板,这手链怎么卖的?”
“你不是看见么?摆摊卖。”
“我问你多少钱。”
男子很懵的样子道:“不知道,第一次卖,得问我家娘子。”
时莫语点了下头,心想这是个不当家的男人呀,她挺好奇,就问:“你娘子也是兔子精么?”
男子闻言甜蜜地说:“对呀,她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她现在在哪?”
“昨晚忙了一晚上。”回头看了一眼,“累坏了,在屋里睡觉,让我看着。”
段洛走过来,问时莫语:“相中哪个了,我这有银子。”
时莫语让他看手上的,说:“可是,他不知道多少钱。”
男子说:“我去问问我娘子,请稍等。”
时莫语问他:“你不怕打扰她休息呀?”
“嘿嘿嘿!我娘子说,有生意了,随便打扰,见到钱,在她耳朵边敲锣打鼓都没关系。”说完就回头,开了朱漆大门走了进去,一边喊着娘子。
时莫语暗暗咋舌,就连段洛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人看看对方,咧嘴一笑。
然后,时莫语听到了什么动静,是门里传来的,好像再喊“救命”,喊的可怜,撕心裂肺的,时莫语问段洛:“出人命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段洛说听她后面那句话不是问,而是一定要进去的,生气地道:“关你甚么闲事?把手链放下,咱们到别处去买。”
“不,就要这个,这个好看。别的地方没有。”时莫语撒娇。
“那就这个吧。”段洛无奈的说。反正钱也不是不够。
“就是不知道,到底多少钱呢!阿竹,我们进去问问?”
“嗯。”
一走进院子,就是一条红砖铺的能由两个人走的甬路,两边就是各种花儿了,有的打蔫,有的还挺新鲜,但是,小草野菜甚么的,就颇有些无精打采。
他们家的房子挺特别的,竟然是一株两米多高的草,坠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时莫语怎么看都没看到门在哪,正找着,草丛像窗帘一样,往两边拨开,这才看到两扇门,时莫语敲了两下,男子开了门:“请进。”
段洛看他捂着耳朵,一看就是被他娘子给拧的疼,心想,一个男人,被女人欺负成这样,真没出息!然后摸了摸被阿筝轻拧的耳朵,又想,好像,被喜欢的女孩子欺负,也是一种幸福吧。
“梅有,谁呀?”
梅有说:“娘子,是两位客人。”
时莫语问他:“甚么没有?”
“在下梅有。”
时莫语又问:“嗯?你没有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