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虎不是傻子,但他绝对是个疯子。
早在定计吉县保卫战开始的时候,广武带着闯军守备队的进入,各地聚留在吉县的商贾对闯军的支持,让原本想浑水摸鱼,实现自己的野心欲望的机会几乎破灭,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让他甘心?
由于这些事情,让杜如虎对闯军更加恨之入骨,同时,他也明白,吉县守卫战,闯军最终获胜,不但合城百姓对胜利充满信心,就连杜如虎都坚信不疑。
但是,正是对闯军守城战的胜利坚信不疑,反倒让以杜如虎为首的豪强乡绅更兼忧心忡忡,如上考妣。原因无他,经过这一战,闯军占领吉县,已经成为事实,再不能改变。二闯军实行的政策虽然看似温和,但其实却是狠毒无比啊,尤其是对待他们这些各地豪强更甚。平时,他们在当地都是予取予求一手遮天,而一旦闯军掌握地方,不但有强悍的战斗力,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完全支持泥腿子,这简直就让自己这些豪强士绅不能活,但是,一旦自己等反抗,便会被闯军毫不客气的灭族,这些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怎么不让他们心惊?
学习张元,利用自己等的实力,得到朝廷的支持,将闯贼拦在黄河西岸,保住自己原有的一切,这是必须的。
但是,流寇围城,闯军不介入,那么,自己等定会城破家亡,闯军介入,城是守住了,但是,也一定失去以往的一切,这真的前夜是死,后也是死,死在流寇手中,那是立刻的事情,死在闯贼手中不过是过些时日,因为,让自己等放弃原有的一切,那比死都痛苦,这真是左右两难,无法可想。
战事一开,血战连连,更见闯贼勇猛,这时候,怎么能不让自己等心惊?看样,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彻底的到头了。
但是转机还是出现了,就在血战胶着的时候,杜如虎会见了一个人道士,一个来自流寇大营的道士。
“吉县陷于我等,我等不过是个过客,陷于闯贼,将是彻底失去一切,我想杜英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那位道士气定神闲的说道。
当时杜如虎斜坐在自己的虎皮大椅上,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只胳膊支在另一支扶手上,眯着眼睛看那个侃侃而谈的道士。
现在的道士很不吃香,原因便是那太祖皇帝朱重八,谁让他以和尚的身份当了皇帝?更主要的是,蒙元的时候,以道教为首的武当,竟然成了蒙元的附庸,说句走狗都不为过,因此上,现在,道士只能做那些山贼流寇的所谓军师,比如眼前的这个便是。
“只要杜英雄审时度势,顺应了时局,那么,保住您的荣华富贵却是轻而易举,不是吗?”
这位道士,是高迎祥最得了幕后谋臣,这位张元基,在高迎祥遇难的时候,也是潇洒陪同的,这时候,更是为高迎祥这位大闯王的尴尬境遇而心急如焚,于是,主动请缨,为打破僵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是的,是僵局,当初,流寇大军为躲避他们认为的即将回返的勤王官军的打击,选择了西去回归陕西老发祥地,而汇聚三十六家杆子,杀奔吕世的根据地,一来落脚,更垂涎那富庶人口,但是,一切都出了意料之外,一个看似简单的吉县,还有一个仓库要塞,就让三十万流寇大军止步不前,原定计划,还是还是这位道士张元基在幕后出的主意,按照正常来说,两面围困,中央突破的计谋其实是可以实现的。不过到了这里,却是成为渺茫,原因无他,就是闯贼吕世的火器太过犀利,不但让攻城的兄弟死伤惨重,更让负责中央突破的闯将李自成部便成腹背受敌,根本不能前进半步,这个时候,还怎么办?
进退维谷,左右两难,这让人前镇定自若的高迎祥在这位组要谋臣面前大发雷霆,这时候,这位道士便再次拿出了主意,在吉县前面战事正酣的时候,主动请缨,转到吉县后面,单身入城,游说杜如虎。
他是明白人,同时,也的确切中了要害,正是他的远见,才使得一样进退不得的杜如虎接待了他。
杜如虎虽然表现出对这位敌人的说客的不屑一顾,但是,在内心里,却对这位道士的说辞深以为然,再看这位仙家的时候,却已经是一幅气定神闲,仙风道骨。
当初,主意是自己出的,但是,战事不利,这开屁股的事情,还得自己收拾,要不,自己在高迎祥面前就没了地位影响,好在,张道士的确不是凡人你,在这错综复杂里,敏锐的看到了吉县守军中的裂痕破绽,于是,在战事胶着时候,主动请缨,暗暗潜入吉县游说杜如虎。
“我有什么好处?”杜如虎懒得听那道士长篇大套的理论,虽然心中非常赞同这位道士的说词,但是,一切以利益为主,没必要在这紧要关头扯闲篇,大家既然都有共同的心思,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为好。
张道士闻听,不怒反喜,“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么我就带大闯王答应杜英雄,一旦得杜英雄相助,破了这吉县,我大闯王军队绝对对各位士绅豪门秋毫无犯,只要解了渡河后顾之忧,便直奔陕西。”
这个条件很简单,也很直接,但越是简单直接的的条件,其实越容易让人信服,这时候的杜如虎已经开始动心了。于是,本着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初衷,随便的提了一句:“还有呢?”
张道士闻听,却是暗暗一笑,对于趁乱杀向陕西,抢了吕世基业的当初打算,通过这一战,张道士已经心中明白,那就是痴人说梦,不过,本着一山难容二虎的阴暗心里,冲过吕世的根据地,顺便劫掠一番以壮大自己,同时,在给吕世留下一个祸患拖住他的后腿,以便自己流寇大军得以争取时间休养生息,消化所得,那么,杜如虎就有了利用价值,于是,张道士施施然踱步道:“其实,杜英雄的心思,贫道道士猜得出一二,不过是高瞻远瞩,看到这乱世以成,想在这乱世里,成就一番功业。”一个小小的马屁过去,立刻让杜如虎动容,将不恭敬的身子坐直,看着施施然踱步的张道士。
猜中了别人的心思,是件很让人快乐的事情,尤其是猜到了有野心人的心思,更是如此,更何况,对于一个目光不过三寸,但野心却比天高的土包子,更简单的很,利用他们,不过是一块肉骨头罢了。
“大闯王说了,杜英雄一心为桑梓,将来还要学那张元故事,为朝廷,为百姓尽份心力,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作为盟友,当然要出分力气。”
杜如虎眼睛一亮,这是意外之喜。
张道士眼角一瞄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于是淡然一笑道:“吉县富庶,山西少有,更有那写滞留于此的各地商贾,以及各地商贾存留的货物,一旦城破,便会成为我义军的缴获,大闯王承诺,未来我义军所获,将留给一半作为支助盟友发展的资本,不知道杜英雄以为如何?”
吉县富庶,大家都知道,就是一月所得商税,即便按照小贼吕世的份额,也有十几二十万,这些银钱可没有被那位县尊上缴国库,他也没那么傻,现在,几乎都存在县衙府库之中,做为将来左右的资本,更有因渡口而富足起来的百姓,大大沾光的士绅,富得流油的商贾,且别说还有滞留的商贾,存在这里的货物,单单这些已经让人绝对眼红,但是,张道士知道,这些只要吉县不破,只要吕世的大军不败,那对于自己等来说,便是水中月镜中花,破城才是根本。
想要破城,以现在看来,就只能依仗这个眼高于顶却是草莽的杜如虎,破城才有一切,慷他人之慨,何乐不为?
此言一出,即便是家资巨万的杜如虎也再不能坐的住,豁然起身,拿眼睛死死的盯住张道士,咬牙切齿的追问道:“张道长所言可是真的?大闯王真的如此许诺?”
这的确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消息,杜如虎自己知道自己的实力,作为一方豪强还算可以,但是,真的如张元那样日进斗金,那是不现实的,要以自己的财力来供养一支强大的军队,那就是痴人说梦,但是,如果不经自己的手而得到半个县城的财富,那么,自己十几年的军费就有了着落了,那时候,自己就如张元一样,会真的实现自己的目标。
张道士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更何况我家大闯王?”
“呼——”杜如虎盯着张道士的眼睛半天,好久才长出一口气,慢慢的稳定了下自己激动的心神,慢慢的坐好,然后向自己左手边一指,“仙长请坐,我们慢慢谈。”
张道士微微一笑,施施然坐下,将道袍一甩,盖住双腿,然后,对已经是热血沸腾的杜如虎道:“不过,想要破城,却也不是易事,毕竟吕世小贼善于鼓动民心,更有六千(他们将根据地夫子也计算成闯军精锐,的确如此,根据地经过民兵训练的夫子,对于他们这些流寇来说,绝对算的上是精兵)精兵,因此上,这里应外合也要讲究个策略办法。
“不知道仙长有什么好计策教我?”杜如虎满脸恭敬的探过身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