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瞧着安妘的神色,竟忽然生出窃喜之情,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不知娘子想要欢娘做什么呢?”
安妘扫了一眼欢娘拉着宋悠袖子的手:“那你想得呢?”
宋悠抿唇,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是为难。
此刻,欢娘低头说道:“哥儿和奶奶才成婚不足一月,其实倒不必现在就……欢娘可以等的。”
安妘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垂眸:“等不得。”
宋悠没有说话,那欢娘听了,自是喜不自胜,以为自己多年殷切盼望终于能成真,便抬头看着安妘:“奶奶,我以后一定尽心竭力的伺候奶奶,要是有半点不忠,就天打五雷轰。”
安妘抬眼,缓缓点头,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朝前走了两步:“听说姐姐是夫君从南边带回来的歌姬,想必是色艺双全吧?”
欢娘的手松开了宋悠的袖子,低头含笑:“这倒不敢说是,奴家不过是有些傍身的技艺,在人手底下讨份生活而已,自从三年前哥儿从那里将我赎回来后,奴家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些东西,免得招人嫌弃。”
安妘轻叹一声,侧头看了一眼宋悠:“你去南边,千里迢迢买回的歌姬,可真是好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宋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笑道:“不过是替圣上查案时见她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很是辛苦,所以才将人带了回来,至于好不好,我也说不清,总要经历过什么才知道啊。”
安妘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说道:“这话说得倒是有理,所以我想着……不如让欢娘为你我解决一桩麻烦?”
他低头想笑,却忍了下来,轻咳一声:“娘子说的是什么麻烦?”
安妘扫了一眼宋悠:“你不知吗?”
宋悠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眉梢微动,眼睛一转:“娘子这想法甚妙啊。”
欢娘听着这二人的对话,不由紧张了起来,双手搓起来了裙边:“哥儿,奶奶,有什么事……”
安妘为难的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有些话由我来说,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太好,不如还是夫君来说吧?”
他伸手指了一下欢娘,又将手收回负在身后,仰头叹道:“你也知道,你家奶奶之前遭遇的一些事情,现在那个讨人厌的东西还在纠·缠不清,虽然我已多日不出门了,但偶尔听到那些闲言碎语,难免还是觉得面上无光。”
欢娘眨了眨眼睛,似乎要哭了出来:“哥儿说的,莫非是林小公子林子棠的事情?可,可奴婢又能做什么啊?”
听着欢娘又换回了自称,安妘侧头,笑了一下。
旁边,宋悠叹了口气:“是啊,这个人真是让人心烦,前日里竟还有谣言说,他早晚会借皇后势力扳倒宋家,然后将你家奶奶夺走呢!你说可气不可气?”
欢娘低头:“可,可这不一定是真的啊。”
他点头:“对啊,的确不一定是真的,但传谣言的人,却并不会去想是真是假,嚼舌根只图一时痛快,可不会管当事人是死是活!”
安妘清了一下嗓子:“那,夫君究想要何为啊?”
宋悠摸了摸下巴,眼睛微动,看着欢娘笑了笑,伸手揽住了欢娘的肩膀:“倘若能把欢娘送到四妹妹旁边辅佐,再告诉外面,林小公子看上的是我房里的一个丫鬟,而不是你,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欢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伸手拉住了安妘的裙子:“奶奶,奴婢知错了,我不该起了不该有的主意,奶奶别把我赶出去,奶奶——”
安妘向后撤了一步:“你既然有心要做姨娘这样的半个主子,去哪里做不是做呢?”
欢娘摇头:“不一样啊,哥儿是买我将我从那腌臜之地带出来的人,我要伺候哥儿一辈子的,即使以后没有名分,我就是能随了哥儿,也是没有怨言的。”
安妘唇角微动,叹了口气:“不可能!”
欢娘瘫坐在地上,泪水掉了下来,摇头道:“奶奶,你不能这样,即使林小公子的谣言破了,但势必会有人说奶奶你容不下人,是个善妒之人,哪有富家公子是只有一个女人的呢?就算没有欢娘,也会有旁的,欢娘绝不和奶奶你争,奶奶,你发发善心留下我吧。”
安妘在袖子下面的手攥紧成拳:“你不用拿着这样的话来逼我,不会有你,更不能有旁的人!我不接受,决不能接受!或者,你就在府里好好呆着,届时我让夫君为你选择佳婿。”
欢娘抽噎起来:“我只想伺候哥儿。”
站在欢娘身侧的宋悠看着安妘已经愣了,他未曾想过,安妘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他厮守一生的,如今听了安妘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心中更是一片温热,口中似乎又千言万语,却又怕这是一场梦。
安妘嫁给他的那一天,他就想着,即使安妘一直不喜欢他也可以,只要安妘心里真心实意的愿意做他妻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成想,他这个想法,真的被满足了。
宋悠看着安妘,眼中柔情似水,却和欢娘说道:“我和你奶奶一样。”
欢娘抬头看着宋悠,伸手抓着宋悠的衣摆:“哥儿,奴婢,在你买下奴婢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你的了。”
宋悠的双眼依然看着安妘,声音坚定:“我只要她,旁的不要。”
看着宋悠坚定认真的神色,她心跳快了几分。
任何一个女子,在面对这样一个面容清朗,长身玉立的公子表白时,都会动心。
安妘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着大俗之心,自然也不能避免这片刻的恍神和沉·沦。
而下一瞬,当她看到梳妆镜旁那串紫珍珠的时候,所有的悸动,都又恢复了平静。
欢娘自知无法再用言语和哭泣将宋悠的心软化一丝一毫,便又跪直,向宋悠与安妘行了大礼:“谢哥儿和奶·奶的仁厚,欢娘,去林家。”
谢过恩后,欢娘便从屋中退了出去。
安妘看着宋悠炙·热的眼神,别开了头:“多谢。”
必然要谢,能搅得安婉的生活不得安宁,是她必须做的计划之一,说来,如果不是林子棠传出这样的谣言又碰上宋悠的合作,她未必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宋悠轻叹一声,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你恨林子棠和安婉。”
安妘笑了一下:“林子棠还不值得。”
他蹙眉,沉静片刻:“你刚才所说之话,几分真,几分假?”
安妘愣了,疑道:“什么话?”
宋悠看向他处,叹了口气,朝床榻走去:“睡觉吧。”
安妘心觉奇怪,但并未说旁的,便熄灯也躺下睡了。
翌日,安妘照例请安后就去了宫中的太医院。
而宋悠在宋府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终于要出一次家门了,但原因好笑,是因为后院之事。
待安妘走后,他就着剑琴去给慕瑾林、周念白、林子棠、安琮这几人送拜帖,说照旧例今晚去仙居楼小聚一场。
剑琴依着宋悠的意思照办,将请帖一一送到了各人的府上或小厮手中。
而在宫中的安妘,先去了一趟太后宫中,为太后先做了一次脸,才回太医院着手去做赵贵妃所托之事。
但在做事之前,安妘先办了一下门口的四个宫女。
安妘从赵贵妃给自己的五百两银子里拿出了一百两银子,招呼了一下站在门口的秋蘅:“帮我把这一百两银子换成十两金子,然后打成粉,拿回来的时候,但凡金粉比十两少一点,就拿你是问!”
她说话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故而其他三个听见秋蘅被如此对待,不由都撇了下嘴。
而那秋蘅虽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却不由笑了一声:“宋淑人未免太较真了,这打粉肯定会有损耗,奴才只敢保证大体上差不多,可不敢保证不差分毫,若是淑人疑心奴才有贪污之意,为了省心,倒不如自己去一趟?”
安妘也没有生气,拿着绢子在手中玩着,声音轻飘飘的:“跪下!”
与秋蘅一同站在屋子里面的,唤作春韵。
那春韵拉住了正要下跪的秋蘅:“宋淑人这是做什么呢?不过是口角争执,这样也要罚跪吗?”
安妘眼神一凛,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你叫我什么?难道我一个三等淑人,连一个无品无阶的宫女都命令不得了?什么叫口角冲突?这偌大一个皇宫,竟然还有奴才和主子有口角而不受罚的道理?我倒要问问,宫里有没有这样一个规矩,是允许奴才和主子顶嘴的?”
秋蘅自知状况不好,毕竟安妘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无品无阶的小庶女了,便拉着春韵一同跪了下来。
谁知那春韵冷哼一声,甩开秋蘅的手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屑:“宋淑人虽是淑人,但到底也是皇家的奴才,大家同为奴才,就别提哪个更高贵了。我们说到底是太后娘娘赏给宋淑人帮忙的,来这儿之前,在太后娘娘面前也是有几分脸面的,来这儿可不是任由他人刁难的,若不服,大可去太后娘娘面前评理!看太后娘娘会不会觉得淑人打了她老人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