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道声音,落凡面色一喜,却看在书房廊前,他的身后,一道身影慢慢的走了过来。
那男子穿着一身素色亵衣,眉浓如墨,唇红如稠血,簿衣之下魁梧身躯有若钢铁,纵是在如此森严的御书房前,亦有肃杀之意。
那两道如电般的目光,直射落凡面前。
落凡不曾修行,不曾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变化,但此刻凭借对危险的天然嗅觉,瞬间仿佛觉得有股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寒冷,破空而来侵至自己身前。
落凡回头望去,看见一名男子缓慢而行,男子虽穿着一件普通至极的衣衫,但却无掩饰住身上那道军人特有的肃厉气息。
落凡有些警惕,尤其是对方的身份,此地是御书房,此人能自行走到这里,身份想来不低。
那名男子下一句便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夏候!”
大秦帝国以铁甲雄霸天下,以武力横扫,称雄世间靠的就是四大王将,而震摄他国不敢有任何异动靠的就是王将之一夏候的虎豹铁骑营。作为大秦的实权武将,他掌控着战力第一虎豹铁骑营,诡异莫测的刺杀军团,护卫皇城的禁卫军,征战天下的骁骑营,他更是大秦贵纪夏晴的哥哥。他的实权可以说一时无二,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这就是军方第一人,也是朝野第一人,他当然能来到御书房。
落凡站在廊前,沉默片刻后抬步前行走到夏候将军前微微鞠躬行礼。
夏候说道:“不用拘礼,没想到我们会在此地见面,得知小友需要三生花,我到是知其下落。”
落凡低头致意道:“将军此言,令晚辈欣喜,这是我来都城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听说你与夏霸天有些误会,但他现在是我义子,有些事事你可以放下了。”
夏候将军的头发乌黑,微黑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仿若年龄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豪痕迹,当他提到夏霸天的时候,目光就像一把长枪直刺敌将的胸膛霸道之气十足。
落凡说道:“他不来找我,我何心去惹他,徒增不愉快。”
夏候静静看着他说道:“在我面前不用装什么。”
落凡沉默,于是不再装晚辈,装温顺。
夏候继续说道:“北山道口的战事,你表现出来不凡的战斗意识,有没有想过来军队,至于你代表公主行走世间一事,我可以帮你按排脱身。”
见面便送一场富贵,无事献殷勤,必然有事。
落凡微笑说道:“谢谢夏候将军的抬爱,但您既然知道我需要三生花,那您也应该在书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难道你还想修行,你又曾几时能感受到天地元气的流动。留在人间得一场富贵岂不是更好,有了富贵,至于那些事,自然有其他修行者帮你完成。”夏候有些微怒的说道。
“我杀望她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说到这里,落凡满脸柔情,早己没有了昨日雨夜血杀的那般决然。
夏候说道:“如果想修行,就不应该入世,好好待在书院岂不更好。”
落凡没有想到这场谈话,竟是完会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前文,便直接进入到了最关健的阶段,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面对此次入都城,受四公主之托要调查的第一个对象,本以为会是一场漫长的谈话,本以为这场谈话就像是熬汤一般,需要考较彼此的火候,却没想到竟是猛火快炒,稍不留神,锅里的菜便会变得焦糊一片,再也无法入喉。
“为什不能入世?”
落凡沉默片刻后问道。
夏候将军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淡然道:“入世没有关系,但你不应该卷入不该卷入的事件当中。”
落凡抬起头,回视夏候将军平静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说道:“将军替大秦征战四方,也在尘世里打滚了数十年时间,功高至此,还有什么不满意,有为何还要参与到一些不必要的事件中。”
“在所有身份之前,我首先是哥哥,是孩子他舅。”
将军有些情深的说道:“每人都有一个家,都有一份家情,亲情,作为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落凡说道:“我也有她。”
夏候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在世,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又何患无妻,该放你就得放,但遗憾的是,你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执念如此之深。更何况,她也不是你的家人。”
“这有什么区别?”落凡问道。
夏候将军微微眯眼,看着他声音微沉说道:“你若留在天山修行,我也不会去管你,霸天与你的事,你们自行解决就好,但你来到都城,来到皇城,就是不行。”
落凡沉默片刻后说道:“不明白将军所指何意。”
“我知道你所有事情。”
将军的声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一味冷漠平静,“你确实是一名不错的少年后生,但你根本没有了解事情的始末,都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落凡再次沉默,他根本就不想来都城,他也只想在天山书院修修行法,也不想成为公主在世俗间的行走,更不想参与到公主的刺杀事件中来,可是他只是一粒渺小如尘世的尘埃,命运的使然,他的行动无法受自身支配,他通过书院初核,也只是成为了书院弟子的护院,外围的行走,只能代表书院的弟子,为了获取千叶冰莲,他又有何法。
夏候将军说道:“世人都以为我权倾朝野,己经达到了人生巅峰,但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我,又是如何岌岌可危。”
落凡想着昨日雨夜里的血战,似乎大皇子与夏候己经联手,他们又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更无法同意这等说法。
夏候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冷冷说道:“即便是昨日成功控制了都城的黑暗世界,但你在面对未来的时候,也己经早己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落凡摇了摇头。
夏候将军继续说道:“将来不管谁继位,那位也会帮他清除所有的障碍,除非是我侄子,可以考虑亲情的因素,又或者是我卸下这身军装,退隐于市,无视任何政事,不然任何情况下,我都只有一条路可行。”
“如夏候将军都不能解决此间事,我小小的一粒尘埃又如何敢参与进来。”落凡说道。
“那你来都城做什么?”
落凡第三次沉默。他转身望向御书房旁边院中那些直挺的柳树,看着那些堆砌成山的石头,不得不承认,自己千藏万隐的事,在这些巨头面前,早己成为透明。但他不会就此让夏候说服,他微微皱眉,说道:“我之行事,是必然,是无所畏惧。”
谈话进行到此时,又绕回到了最初,想修修行法,又何必入世。
夏候将军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你很弱小,就算你战斗意识再如何的不凡,但在我眼中,在大秦的军方眼前,依然很弱小,我一声令下,重甲玄骑便可以直接冲死你,你又能射出几多箭,又能挥出几枪?所以你依然要懂得敬畏。”
落凡抬起头来,看着夏候将军深如墨海的眼神,说道:“我一向奉公守法。”
夏候将军冷漠说道:“我知道你所有事情,知道北山道口的细节,同样也知道昨夜的战事,更知道你在开天观白云山下杀了几个人。”
“所以,我说过,在我面前不要装。”
夏候将军声音微寒继续说道:“江湖之事,倒也罢了,因为秦律不庇护江湖人,但白云山下的那件事情,你如何交待?其中初砍死的家将家里还有个孕妇,在得知丈夫死后,便己殉情,你又该如何交待?”
“无论事怎么发展,这件事我都权直接处理。”
落凡再次低头沉默不语。他没有想到大秦军方一旦全力调某人,竟能这么快捷得将一个查得一干二净,此时的他觉得自己的衣服忽然间消失无踪,仿佛裸 身一般。
这种感觉并不是羞愧或内疚,而是警惕不安,因为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他也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
即便自己只是一粒尘埃,但也有自身的尊严,欺负到自身的事情,哪管那么多,他打过来,我自然要还回去。
夏候看着他,厌憎说道:“落凡,你构不成一撇一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都城参与此事?”
御书房前,廊前一片死寂。
落凡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夏候,微笑问道:“将军,请教世间真有像白雪一般干净无罪的人吗?”
夏候看着他微嘲说道:“想用他人的肮脏来安慰自己的不洁?”
落凡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先说三生花,想必知道我所需,然后再说都城之事,在我看来其实有些无趣,你无非也只想要一个交易罢了,北山道口的战斗没有丝豪证据,你又在担心什么?”
夏候微微皱眉。不待夏候开口,落凡继续说道:“不要忘记,那件事情既然己涉及到皇室之事,又是微小如尘埃的我能参与的。”落凡脸上的笑容很温和,眼眸里的神情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