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厉战一行已封了整条翠湖街,几名军士劈开门板,整个曾家鱼行已空无一人,地下的冰库里堆放了许多鱼获,但偏偏不见一只鲍鱼。李乐一拳擂在门旁,这曾老权背地里大家都唤他曾老实,平日里只是买卖鱼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整条街提起曾老权,没有不说一声好的,今日又塞了许多银钱,加之那鲍鱼的味道实在难闻,众兄弟便放松了些,怎么就偏偏是他?
厉战瞥见李乐的神色,心中已猜的七七八八,但自己此来并非是为了抢夺什么,这些兄弟遭遇,厉战怎会不知?这些年青虎卫也过的颇为不易,若非统领大人和自己等一干将领每月拿些饷银贴补,这军心只怕早就散了。瞧着李乐这般懊悔,厉战不忍再责,轻叹了一声,低头去找院子里四处验看。他不信敌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留下。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军士在厅堂的角落找到一片纸张,上面清晰的记明这车鲍鱼是叶家所订。这时,王驹也进来禀报,说是附近邻里一个时辰前才看到几个伙计推着鱼车经过,却没瞧见曾老权的身影。
李乐正在那苦苦寻找,忽见厉战带了人马竟要离去,心中不由冷笑。什么雷厉风行、仗义疏财?不过都是讲给人听的,方才在城门处说得义正言辞,这会儿倒好,一见到出了事,便要拍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见李乐拦在马头,厉战皱了皱眉,无论这曾老权有没有问题,这字条是否是敌人所留,眼下怪物进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城中正是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抓到怪物最是紧要,哪里还有时间细细解释?将马一拨,身后王驹一枪刺下,十余长枪紧随其后,杀意凛然,竟是全不留手。李乐未料到这些一个城中当差的同袍竟然说动手便动手,全然不顾念半点情分。仓促之间,只得向后急退,待到站定,厉战一行已然奔得远了。
李乐盯着一众精骑的背影,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招手唤来李壮,嘱其在后跟随,这才返身回到院中继续查验。
厉战知道后面有人跟随,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想着快些赶到叶府,若是那些怪物当真去了叶府,无论叶家有没有参与此事,此时都相当危险,也不知叶统领眼下如何?
远远地已经瞥见叶家大门,几个家丁正站在门前,精神抖擞的四处张望,忽然瞧见一队长枪铁甲的骑士杀气腾腾而来,连忙奔进院中禀报。
“厉佐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厉佐领深夜找上门来?”一个红面白发老者正衣肃冠站在门前,向着厉战招呼。
见到面前老者,厉战不敢怠慢,连忙跃下马来,紧走几步上前行礼,这才开口,“有日子不见,老爷子仍旧清健如昔,当真可喜。只是今日城中确是出了事,先前伤了统领大人的怪物已然进了城中。”厉战说罢,偷偷望着老者神色。老者先是一惊,稍倾便已平复如常,只是连声吩咐左右去护了大少爷周全。
“厉佐领,多谢百忙之中还要前来告知,日后老夫必备厚礼相谢。只是眼下老夫还要赶去看望女儿、女婿。实是没有时间相陪,还望厉佐领海涵。”老者说罢,也不待厉战有所回应,径直率了十几名家丁,急急骑马走了。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王驹望着老者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问道。
厉战望了远去的老者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若说担心女儿,这原本没什么奇怪之处,但女儿身旁还有谭青虎和魏晨两大高手,他去与不去并无太大分别。但叶统领这边则不同,眼下叶府除了叶统领,便只有这位叶老爷子算是高手,余者不过是些看家护院的寻常家丁而已,遇上怪物,不过是多口吃食罢了,哪里顶什么用?
厉战咬了咬牙,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这位叶老爷子是算准了自己断不会放着统领不管,这才大摇大摆离去,即将自己牢牢拴在这里,又让自己无法进入宅子查看。只是眼下是什么情形?自己又怎能被那些寻常礼数束了手脚?这般想着,厉战转身便走,穿过一条巷子,忽然又折返回来,来到一处高墙之下,轻轻一纵,便已消失不见。
叶府十分广大,但厉战并不打算四处打探,这里离叶炯的住处并不远,只消片刻,待自己见了统领大人再做计较不迟。
借着假山、草木的掩护,厉战一路潜行,竟未遇到任何阻拦,前看已经瞧见书房的灯光。
厉战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忽然一道劲风自脑后袭来。叶炯拧腰、回首,一柄长剑自腋下递了出去。虽说心中有所准备,但猛然一眼瞧见那怪物,厉战还是忍不住一惊,手上长剑立时失了准头,被血翼一击,锵的一声,已然扬了起来。长蛇身上三只血翼一起旋转着斩来,白骨嶙峋的身子也如同长鞭一般扫荡而至。
厉战无心恋战,这里离着统领的居所已然极近,怪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看来在鱼行中得到的消息并非虚假。只是叶统领怕是还蒙在鼓中,自己当务之急是要让统领大人早些知晓才是。
锵—、锵—、锵—,交击声不绝于耳,白骨长蛇嘶鸣着向前,却忽然失了厉战的踪迹,不由得焦灼的来回游走,过了一会儿,才不甘的缓缓退去。
厉战伏在假山洞中,呼吸几乎停滞。等了片刻,再不闻那长蛇的声息,这才慢慢潜了出来,向着书房摸去。待走得近了些,厉战才瞧见书房中人影闪动,似乎并不只一人。这般深夜统领大人怎会仍在会客?厉战心中有些奇怪。
厉战这般想着,脚下却并未减缓,今夜无论是叶老爷子还是叶府都显得有些奇怪,现在望着不远处书房的灯火,厉战忽觉得有些诡异起来。再向前走了几步,夜空中忽然飘起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