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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朱由检主仆,毛玉龙拉着小妹回到了自己小小的书房。刚刚进入书房,就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站在那里,见毛玉龙进来,赶紧躬身施礼:“小的毛任,见过侄少爷。”
毛玉龙立刻紧走几步双手搀扶起毛任,笑着道:“任伯千万不可,如此岂不折煞了小子。”
对于侄少爷的平和善待,毛任心中无限受用。尤其对于这个侄少爷年仅十六,便如此老成知礼,而且稳重端厚实在难得,这不是故意装作,而是从骨子里发出的,这让毛任惊奇之余也心生感叹。
“可见过我娘了吗?”
“已经给夫人请安了。”
延请毛任就坐。毛任谢了坐下。毛玉龙就回到自己的书桌后,看到自己的小妹正跪在自己的椅子上,拿着毛笔在那胡乱的瞎划,好好的一本论语,竟然在这一会,就画出了也不知道是猫啊还是狗的东西。毛玉龙却不生气,就笑着拍打了她一下,小妹就将小屁股摇一摇以示抗议,却一点都没有挪动给他腾地方的意思。
无奈之下,只得拉了一把椅子在小妹的旁边坐下,然后对毛任道:“听说任伯这次带来了伯父大人的手书,书信在哪里,可与我看。”
毛任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双手托着放到了桌案之上,然后规规矩矩的说道:“这里是老爷给侄少爷的信,还有今年老爷给侄少爷的使唤银子,一共是一百两。”然后束手道:“老爷说,今年更是艰苦,也只能委屈夫人和侄少爷些了。”
毛玉龙就双手接过,感激的道:“却是让伯父每年惦记,玉龙这里感激不尽了。”
想当初,伯父毛文龙以二百二十人突袭镇江,取得当时大明对后金最重要的一场胜利,奠定了东江开镇的基础,才有了现在聚揽四十五万辽东难民的势力。但东江根基皮岛孤悬海外,远离大明,面对日渐强大的后金,形势危急到了无以复加,真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也因为伯父毛文龙生性桀骜不驯,与上司山东文官集团多有龌鹾,朝中更是树敌无数,因此每年应得军饷钱粮更是被层层票沒,十不得一。即便是这点,还时有时无。只能依靠自己皮岛地理靠近朝鲜的地理优势,和朝鲜做点生意,贩卖点人参鹿茸什么的,征收一些往来商人的课税支撑,真的如他上书朝廷的那句:“穷矣,苦矣。”
而自己的父亲,其实是毛文龙的叔伯兄弟,就在镇江一役里战死,留下寡母和年幼的自己,还有襁褓里的小妹孤苦无依,好在毛文龙不忘旧情,每年都给和他一起战死的兄弟们家一年挤出一百两的贴补。
毛玉龙几次战功,还顺带着给毛文龙弄去了四万银子的军费,着让毛文龙放在了心上。在毛玉龙一家进京,还特意托付给他的舅舅,现在的顺天府尹沈光祚照顾。
可是,沈光祚是毛文龙的舅舅,却不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舅舅,再加上老娘性格刚烈,不愿巴结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也就没怎么蹬门。这样一来,原先从江南带来的三千两银子,在这精华繁华之地,凉水都贵三分的地方,一家生活艰难可想而知。有着伯父每年都在窘迫的经费里,挤出一百两银子接济,这才让一家现在得以安生。至于皇上赏赐的两个职务的俸禄,现在还没影子呢。
拿着伯父毛文龙的书信,毛玉龙只能是苦笑。
这是一封非常平常的家书,每一两个月,只要东江镇有上京公干的差人或者是官员,自己的伯父都要给自己写上一封。
这封信,在字里行间,除了对于文官集团的充满戾气的抱怨之外,便是满纸的辛酸与无奈。然后就是谆谆教导自己,一定要珍惜太学机会,好好学习,将来科举及第,也做一个文官,也免得如自己这般,虽然已经做到了一品左都督的高位,却依旧被那些四五品的小小文官呼来喝去。
毛文龙对毛玉龙给予厚望的,希望自己能一朝及外放,自己做个文官,希望将来朝廷里也能有个文官外援。
看着书信的时候,娘从厨房里端出了饭菜摆在桌子上,然后询问:“信王走啦?没走的话,叫他吃饭。”
毛玉龙就笑着回答:“你还真当他是咱们家人啦,就这个月他连吃带拿的,都快花光咱们的积蓄了。”
娘就解释:“怪可怜的孩子,也没有吃什么好的,都是蔬菜什么的,花不了几个钱的。”然后招呼着毛任:“老管家辛苦,赶紧过来吃饭。”然后歉意的道:“家里都靠着大伯接济,只是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毛任赶紧谦让,毛玉龙收起手中的书信,笑着延请毛任上座,但毛任怎么也不肯,最后就在下首坐了。
菜不过两样,一盘青菜豆腐,一盘白斩鸡,这还是特意为任伯准备的,还有一个菠菜汤,再加上一壶酒。
小妹一声欢呼,直接爬上桌子,伸手就抓那白斩鸡,娘就轻轻的怕打下她的小手,嗔怪道:“没有规矩的东西,有客人在,你怎么能上桌?一会跟娘去厨房,娘给你留着好吃的呢。”
小丫就立刻眼泪汪汪的扁起了嘴对娘抗议:“娘骗人,每次都说厨房有好东西,结果每次都没有。”
娘就尴尬,毛玉龙鼻子就一酸。
一百两银子,在后世也就合四万块钱,在这个世界上也算上一笔不小的钱财,可是,在京城生活,物价腾贵,还要供自己国子监使费,也就捉襟见肘,这生活上也就艰难些,只有等着自己进了国子监,等那两份差事的俸禄下来,才能好转一点,但这绝对不是让生活真的好过起来的法子。能让小丫顿顿有肉,还得想法子赚点钱啊。
毛任忙一把抱过小丫,拿着筷子直接夹了最肥的一个鸡腿放到她的面前,还在小丫的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上一口,嘴里连连说着吉祥话:“我的好闺女,上次来的时候还那么一点点大,这转眼一年不见,现在长的这么高啦,来来来,吃个鸡腿给我老任看看?”
娘就接口道:“他任伯不可这样娇纵孩子,一个丫头,这样骄纵,将来习惯了怎么得了。”
任伯笑着道:“夫人此话就不对了,正所谓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女孩子吗,就是要娇惯着,宠着。”
这和毛玉龙平时宠着小丫的话如出一辙,娘就只能站在那里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毛玉龙站着对娘道:“任伯也不是外人,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也不讲究那些狗屁规矩,娘,您也一起坐吧,大家一起吃个饭,也好方便说话。”
任伯也站起来连连谦让,最后娘也只好坐了下来,这一家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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