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为了一人故,分身算什么,只要值得,让我与天下为敌也无所畏惧。”
庭竹与苏合香唠嗑半晌,彼此不肯认输,等话题结束的时候,才发现汉宫秋早就将乱麻扔给他俩,自个走远了。
若为一人故……
汉宫秋望着破败的祭坛,轻轻嗤笑,是为了哪人故呢?
那个共生关系,是一种契约,吾与汝生命,汝圆吾夙愿。夙愿不成,永无自由,契约一下,再无转圜。那个分身,真以为是白来的灵智么?天地间有如此多的残魂,谁又知道,招了谁……
当使君兄的灵符再次飘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无良主子又跑了,还跑得挺远,灵符也难以找到气息。铁器的贩卖已经有了眉目,可是,这个眉目,还真是难以定夺了……明明所有的证据都在指着吴家,可是这里面,怎么又会有白家的手笔?
“哟~这不是苏合香的小跟班么,怎么,使君也来这里赏雪来了?你家主子呢?想必也来了吧?”
一样的招摇不知收敛的声音,四年过去,分毫不减。使君兄不动声色将灵符收起,回头象征性地遥遥拜一拜:“吴公子!”
吴半夏左眼由一只黑色眼罩蒙着,整个儿邪气外冒,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术,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妖异,不过红娘子自小也是修炼毒术,她的哥哥能练点什么奇门偏术,倒也不足为怪。
“小姐自是还在子胥山修炼,在下来此,也不过是有些私事告假来得,小姐劳您挂牵了。”
说来也奇怪,使君兄还是乔装打扮过的,吴半夏瞎了一只眼也能老远就认出他,不知该说是聪明了还是刁钻了。
“我挂念她?哈哈哈哈哈……”吴半夏笑起来,与他身后的两个小侍卫的肃然截然不同,暮色潇潇,这样的笑声竟还有些渗人:“使君,我当然挂念着她呢,不过今日本公子不与你动手,我现在奈何不了你,你也伤不了我,你且给我记着,当年的仇,一时不报不代表一世不报,本公子什么都不好,也乐得不好,但唯独这记性……可是好得很!”
使君兄面色不改,仿佛在听着对方说今天有没有便秘一样,那语气中的恨与狠,分毫扰乱不了他。
“公子慢走,使君会给小姐传达,还希望公子安好。”
“哼!”
与这凶神短暂相遇,使君兄恭敬送走了对方,心中却还是沉了沉,云沙是个小地方,可是红娘子来了,苏家来了,吴半夏也来了,这里面,甚至还有白家的手笔,当真是卧虎藏龙,这水可不浅。
柏子仁那小子,汉宫秋的走丢虽然与他有不小的干系,可是,到底有什么让他那么执着,不找到人就誓不回来?
再过一月,红河就要破冰,到时候冰雪消融,云沙有一半都要变成水坝,水运极其方便,所有的证据都会转移,可是苏小公子虽然说要来,暂时也还没有踪影……
使君兄突然停下自己的脚步,警觉地看向吴半夏等人来的方向。忽然,心中敲起警钟,飞速地向那边奔去。
云沙各地蓦地升起风筝,冬日里放风筝是个难得一见的风景,偏生这风筝都还是一个样,面上只画了一片竹叶,本来下面的人都各走各的,看到天上的东西后,有本在集市上买东西,和店家唠嗑两句便声称得回家了的、有正在自家门口,拿起村头王秀才写的对联歪歪扭扭地贴在门框上的、亦有人本在街头插科打诨没事找事,一抬头看到那一叶风筝,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得罪他祖宗了,挽起袖子啐两口唾沫便散场,如此三三两两,不知不觉便聚集了三十人,这三十人一改往日的不务正业样,精神抖擞、昂首挺胸,仿佛随时可以提刀作战。
“公子,不知公子唤我等前来,可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了?”以黄锵为首的三十人站在使君的面前,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这三十人的到来并没有惊动到什么人,使君兄感激地抱拳,低声感谢道:“今日事有些棘手,各位在云沙退隐多年,使君本想着能来十余人已算幸运,没料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来,不管事成与不成,使君在此先感谢各位!”
“公子不必客气,苏大人可还好?一别十余年,我等在此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可却从未忘记过大人,当年大人待我等不薄,那日的誓言历历在目,不敢忘却,只要是大人需要,大人的后人需要,我等必定万死不辞!”
后面的人也纷纷应和,四十而不惑,即便有的事已过去了十多年,该铭记在心的,却绝不会忘记。
使君兄再次抱拳感谢,与黄锵大致交流情况。
“云沙小镇看似小,但可算是水不浅,按照我接到的线报来看,至少有上吨重的金器储藏在这里,今日我才见过吴家少爷吴半夏,前几日还遇见过红娘子,上尘与立国交好,但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不是永恒的友好建交,只有永远的利益,上尘的金属冶炼有很多缺点,原料极少。此地虽然草肥马壮,男儿也个个谈得上骁勇善战,但终究没有好的兵器。如此,立国的某些商贩偶有走私的,为了谋财,便顾不上国体家规,若只是小规模的走私也就罢了,但使君和小姐都一致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吴家也参与进来了,甚至,这里面还有商业大户白家的痕迹……”
“白家?!”黄锵一震,“可是白商陆?”
“正是!”
“昔日大人待白先生不薄,他若是真的插手,怕是……”
“黄前辈,上一辈的恩怨使君只有耳闻,往事尘封多年,哪怕是小姐也知之不多,若真的有什么厉害关系,还请前辈,以大局为主,莫要……”
“哼!”黄锵后面走出来一个壮汉,全身的肌肉即使是破烂衣衫也遮不住,脸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着实狰狞。此人名叫刘忠义,数年前跟随苏家,也是位少将级别的人,那件事过后,与黄锵等人一起隐居云沙,当起了屠户,对外说这脸上的疤是杀猪的时候伤得,可是那痕迹,却又是战场上的兵刃才能有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