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唐渊可以如此平和地讲出可怕的话来。
他瞠目结舌数秒：“也、也不一定吧？”
“凡事往最坏的方向想。”唐渊将照片压在了眼镜的下面，随手关掉台灯：“睡觉。”
程昱沉默了数秒，总觉得话不讲明白，这一晚上难以安寝，“唐渊”两个字刚讲出口，他就听到左侧的人重而平缓的呼吸声音。
这么快就睡着了？
程昱不死心，伸出手推了推唐渊的后背，已经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却是辗转发侧，难以入眠，也静不下心数羊。只好睁眼看天花板。黑色的犹如树轮般的涟漪逐渐加黑，最终视野里是一片绝对的黑。每当这时，他需要用力摇晃脑袋，再睁眼才能看到钨丝灯的轮廓。反复几次，也不知是晃的还是困意袭来，他逐渐感觉到大脑发混的厉害，眼睛更是已经沉的睁不开。
“看我。”
一声低语在程昱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沙哑而空灵，激起了一片寒意。程昱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一股阴寒透过他所穿的T恤直接涌入到四肢百骸。
“看看我啊。你怎么不说话？”
声音更近了。这次不是在程昱的耳边，而是……在他的面前！
可是面前除却满眼的黑，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脖子处突然酸痛不已，莫名的焦躁中，程昱想要活动一下脖子。这一低头，却看见！
一只头颅呈断裂的姿势就躺在程昱的胸口！脖颈与头部呈现九十度的直角，那双漆黑无光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就是照片上那女人的眼睛！
而此时，一双看不见的手突然抓住程昱的双脚，猛地往下一拽！
“啊啊啊啊啊！！”
程昱的嗓子里面爆发出一连串的尖叫，整个人“扑棱”一下坐起来。
套着卫衣的唐渊停下动作，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是梦？
程昱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感觉到口干舌燥，抓在唐渊放在桌上的水，直接灌了下去。一股凉意在胃里蔓延。
他才注意到，天已经亮了。
“几点了？”程昱喘着粗气，空出手来擦去额头上的密汗。
“正好十一点。”穿戴整齐的唐渊一抬手将窗帘打开。然而这屋子除了亮了一点外，根本没有任何阳光能照进来。
“你做噩梦了？”
程昱连连摆手：“别提了。对了唐渊，你有没有给房东打电话问问清楚？”
“打了。但是，关机。”
“关机了？”
“嗯。”看得出对此唐渊也颇有不解：“明天再试试。”
程昱五官恨不得都皱在了一起，总觉得这房子似乎四面八方都阴风阵阵。唐渊一眼看出程昱心思：“昨天我的话，你不用太在意，只是一个阴暗的猜测。”
唐渊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不过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常常看爱清选机那种猎奇事件网站的，这种异常状况的帖子我想你应该看过不少，我以为你不会怕。”
“……那不是一回事，毕竟当看客和亲身经历不一样，对吧？”
程昱的回答有些迟疑。唐渊明明没有追问，他却忽然道：“其实我一直都挺胆小的。”
“那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工作？”
程昱专心致志地捏着手里的瓶子。再抬头时，又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为了练胆儿呗，而且时间自由，赚得多。”
自怀疑他接近自己的企图那一天开始，唐渊就没有想过能在程昱的嘴里听到什么实话。
丛珊的电话又一次打来。程昱“嗯啊，好的”几句地敷衍着，好不容易挂断后，立刻求助地看向唐渊：“她从哪找到的我手机号？”
“昨天晚上你们喝的开心，你自己留的，忘了？”唐渊言语中透露着嫌弃：“还加了微信。”
似乎上天都急于助攻唐渊的吐槽，信息提示音正好响起。程昱想也没想就点开了那天语音。
是公放。
丛珊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你过来太费时间了，不如把你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程昱本来是想要隐瞒的。但奈何他多了一句嘴，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起来。尤其是唐渊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看的程昱浑身难受。
“这女生，有点怪啊哈哈哈。”他底气不足地吐槽时，第二条语音迅速过来：“快点发给我啊！”
“或许是真的有事。”唐渊看够了戏，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给程昱，兀自转过身去给他留出空间。
程昱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后，耐心地站在门边看着唐渊一道又一道锁地开门，颇为无奈：“如果哪天发生了什么自然灾难，唐渊，你一定逃不出来。”
“借你吉言。”唐渊手将反锁扣往上一掰，推开了门，忽然愣住，随即马上转头看向程昱。
程昱脸上的尴尬呼之欲出。他没想到丛珊竟然会直接冲到唐渊家门口。
“心有灵犀呀。”她冲着程昱眨了眨眼睛：“我刚走到这一层。这小区还真有点难找。”
程昱快速地瞥了一眼唐渊，赶紧往楼下走：“先走先走，别挡门。”
一出楼宇门，大片的阳光顷刻洒在身上，身上的寒意不驱而散。程昱这才站定：“是有什么事情？”
“电话里不是说了，就是想找人看个电影。”
“但我今天……”
“就两个小时，看完了我就回家。行不行？”
这语气根本就没给程昱拒绝的余地。他只好点头应下：“好吧。”
而这一番话，被随后走出的唐渊听得清清楚楚。他脚步未停，直接从两个人身侧超过去，但是程昱惊了惊，快跑两步追上：“你干嘛去？”
唐渊面无表情：“出去喝粥。”
春里小区的其中一个侧门正好在距离井口大约十五米的胡同口一侧。程昱脚步飞快，像是躲瘟疫一般，全然不顾丛珊需要小跑才跟得上他。
唐渊则是走的慢慢吞吞，看着那两个身影逃似的出了乾坤街。
路过当铺。唐渊眼尾的余光快速地瞥了一眼——那扇门紧紧地关着，今日似乎并不营业。
就在他要走过去的时候。一声“唐渊。”
钟灵自当铺打开的正方形的小窗里，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