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香跪在地上，不敢看书桌后的林老爷。
里正虽然有一身儒雅的风度，但年纪好歹大了，不是采香喜欢的那种。
“你叫采香是吧？”
老爷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采香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声是。
“采香这些年的表现不错，不久后就能赎了卖身契出府了吧。”
“……是。”
林老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声一声像直接打在采香的心里。
难道老爷真的要收了自己当通房丫头？
采香似乎已经看到美好生活离自己而去了。
“你不必紧张，我叫你过来是想给你赏赐。不用再等那么久，我可以立刻将卖身契给你，然后送你出府，届时再送你一笔嫁妆，将你风风光光地嫁了。”
什么？！
采香一喜，忍不住抬了抬头，就看见老爷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心中微微一凛，喜悦去了大半。
“有什么要采香做的，老爷尽请吩咐。”
林老爷的嘴角这才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
“有一件差事旁的人我不放心，见你是个机灵的，便交给你做，只要你做得好了，上面那些条件便可即时实现。不然，我不介意文儿房里再多个人。是想远嫁还是……你可要考虑清楚。”
采香的头更低了：“但凭老爷吩咐。”
就算对象不是林老爷，而是换成了林公子，采香心中也不愿。虽然林老爷一世英名，但他的儿子却不怎么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就是因为林公子太平庸，林老爷才起了培养儿媳妇的心思。姬离是林老爷费了心血培养的儿媳妇，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地放过？
林老爷要采香做的事情很简单，正是因为简单，才免了采香后顾之忧。
将一个香囊随身佩戴，然后靠近那个叫姬离的丫头，保证对方浸入香气中，最后一事不劳二主，将姬离那丫头送入林文公子的房间……
不过是香气而已，能对人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将姬离送到林公子的房间……
采香初时还有些不懂，姬离不早就是林家钦点的儿媳妇了吗？怎么这会就搭上了？
采香还以为姬离和林公子是迫不及待了，只是劳烦她当个这中间人而已。
直到她知晓了老爷大摆宴席宴请村中人的目的……
姬离那丫头居然得了仙缘！
难怪……难怪……
难怪青竹姐姐不让她喝那什么花果酒，那花果酒闻起来那么香，一闻就知道很好喝，她当时还埋怨对方了，现在看到姬离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说林老爷所谋划的事并不大，对方是个孤女，没有人替她打抱不平，但对方可是得了仙缘的人啊，以后对方要是追究怎么办？
林老爷还是很谨慎的，连自己珍藏多年的花果酒都拿出来了，做事做的滴水不漏。虽然他没将计划全盘告知采香，但到了这一步，采香还哪里有不明白的？
到时候姬离和林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逃出林家的手掌心吗？
采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快步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
一进门，她就看到自己床上放着一张她朝思暮想的卖身契。
***
“好热……”
迷迷糊糊之中，姬离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让自己松快些，不过她穿的是下仆的粗布麻衣，衣服料子坚硬，还没那么容易烂。
屋外有声音由远及近。
“什么啊？老头到底要我拿什么东西？还不准让我带人来！”
抱怨的声音响起，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穿着和自家父亲制式一样的长衫，但料子明显好上几等的林文出现在房门口，嘴里还未说出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屋中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时，林文终于明白了他爹的良苦用心。
什么嘛！之前还三令五申地不让他碰，现在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老头真会玩儿！
林文回头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悠悠地关了房门，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席上老头还规束他少喝酒，原来是为了这事！
林文十分兴奋，那么一点点酒自然不会让他醉了，这也会让他有更好的体验。
来到看起来不省人事的姬离身前，林文激动得恨不得鼓掌。
妙啊！
老头就是老头，果然不一样！
还等什么呢？！
就在林文迫不及待地想扑到姬离身上时，突闻“哐当”一声，林文被什么砸了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屋内不省人事的人又多了一个。
只见天花板上破了一个洞，幽幽的月光从中撒落。
一个陶盆在空中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像是没停稳，一些泥土渣子不受控制地从中掉落出来。
一个小脑袋从陶盆上探出头来，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
见底下的人确实已经昏迷，陶盆才悠悠地降了下来，落到姬离所在的床上。
坐在莲花里的小婴儿看着脸红得像番茄的姬离，忍不住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他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姬离的脸。
“嗯……”姬离嘤咛一声，伸手拍掉了莲婴的小爪子。
莲婴嘟起嘴，很不高兴。
半晌，似是察觉到姬离的异常，莲婴伸出小手，贴在了她的头上。
有肉眼可见的红雾从姬离的头上冒出，汇聚于莲婴的手心。
等到再无红雾冒出时，姬离脸上的红晕褪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莲婴抓着那团红雾左看右看，也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忽见地上昏迷的某人，莲婴嘴角一弯，刷地将红雾投入了那人身中。
那人很快就起了反应。
见此，莲婴嘴角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他转头打量了姬离几下，似在思考什么，最后用他小小的藕臂将姬离提起，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注意到一边的包袱上有姬离的气息，顺便一起带着了。
陶盆顶着姬离升上天空，腹部的难受令她皱了皱眉，却还是没醒。
“哗啦。”
林公子屋顶上的砖瓦又掉了几块。
……
估摸着自家儿子已经事成，林泰笑着起身。
“犬子无状，叫大家看笑话了，”林泰招过一边的吴山道，“你随我一起去看看那混小子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