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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凌正笑吟吟地站在原地,有些戏谑地盯着冰阳。
摩呼罗迦慢慢地走到紫凌身后,望着紫凌,目光异常温柔。
而摩呼罗迦的脸,竟逐渐发生变化,赫然正是练英纵。
冰阳觉得自己定是看花了眼。他费尽气力地道:“紫凌,救我。”
紫凌摇摇头,颇有些同情地道:“冰阳,你还是如此,不识时务。”紫凌一边说,一边竟拉住了练英纵的手,甚至靠到英纵肩头上去了。
“紫凌,为何?”冰阳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目眦欲裂。
但紫凌竟然掩嘴而笑,她的声音甜得有些不自然:“冰阳,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心中,只有英纵。”紫凌一边说,一边踱步到冰阳身边。她笑意一收,寒气慢慢爬上她的脸。她的声音变得冷淡:“我千辛万苦,到玄界找你,是为了报答你的舍身之恩。如今,离开玄界有望,我为你所做之事,就此完结。你我之间,恩义已经了然,再无拖欠。”
说罢,紫凌抬眼望了望站在身旁的英纵,柔声道:“其实,三年前,我离开峨眉之时,就已经和英纵相约相会之时。今日得见,我便随英纵而去,从此,便可追随本心。”
紫凌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冰阳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但清楚,紫凌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冰阳的心上。
冰阳只觉得自己的心,瞬时间,便已千疮百孔。
他涩声道:“紫凌,你是说,你对我,只有义,没有情?”
“正是。”紫凌答得依然坦荡。
紫凌坦荡的个性,曾多少次,让冰阳觉得着迷。
但如今,他多么希望,紫凌不要这么直白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哪怕让自己继续活在那个可怜可悲的幻觉之中,该有多好。
冰阳只觉得心口一热,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英纵手轻轻一挥,缠绕冰阳的青纱,立即松解开来。冰阳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冰阳却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图。
他双眼发直,如同石像。
紫凌走到冰阳身旁,冷冷道:“今日就此别过。你我各安天命吧。”
英纵等得有些不耐烦,走过来,将紫凌的手一拉,转身离去。
冰阳僵硬地抬起头来,只觉得泪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连紫凌的背影都看不清楚了。
冰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真心错付,半生蹉跎。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冰阳仰天大笑起来。
即是一场空,奈何苦海煎熬?
冰阳笑得热泪盈眶,笑得肝胆剧裂。
他慢慢地举起恪离剑,然后决然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谁知恪离剑突然飞了出去。
冰阳抬眼看去,竟是紫凌,去而复返,一脚将恪离剑踢飞。
紫凌一脸震惊:“冰阳,你这是作甚?”
冰阳闭上眼睛,疲倦地道:“你既走了,就不要回头。我的生死,从此与你无关。”
紫凌瞪大眼睛,不解地道:“什么生生死死的,你不会是疯魔了吧?”
冰阳挣扎着站起来,转过身去,不再看紫凌。
紫凌刚想继续追问,突然发现周围异变陡生。
本来寒风凛冽的雪山,突然变得闷热不堪。
这种感觉,紫凌实在太熟悉了。
在太白山,地火喷薄之日,就是这样的情形。
紫凌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恐。
自己曾经亲眼看到冰阳在地火中坠落,那种痛苦,是刻骨铭心的。
紫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紧紧抓住冰阳。仿佛害怕下一刻,冰阳就会消失在地火之中。
紫凌结结巴巴地道:“冰阳,快走,地火怕是要爆发了。”
冰阳却猛地甩开紫凌的手。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你和英纵走吧。三年前,我就应该死在这地火之中。偏偏我心有不甘,挣扎求生,只为苦苦追逐那镜花水月。如今费尽心思,兜兜转转,结局还是一样。真是可笑。”
就在此时,雪山山崖一侧,突然腾起巨大的火光。
那种融化万物的热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瞬间将数人包围。
紫凌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地再次去抓冰阳。
却抓了个空。
冰阳决然地向着山崖跑去。
然后,纵身跃下。
没有一点犹豫。
没有一丝留恋。
“不!”紫凌高喊,嘶声力竭。
紫凌狂奔到山崖边。
山崖之下已经一片火海。
哪里还有冰阳的影子?
“不!”紫凌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
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能重逢。
最终还是要离别。
而且是诀别。
冰阳带着恨离去。
哪怕历经轮回,是不是也永不复相见?
周围那么热。
但是紫凌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跌入了万年的寒冰。
失而复得的狂喜,还历历在目。
转眼之间,就是这得而复失的锥心之痛。
自己明明是赤子之心。
为何要陷入无穷无尽的坎坷折磨之中?
紫凌只觉得胸中愤懑难平。
殚精竭虑,却是一场空。
罢了罢了。
紫凌突然觉得很累。
这一世世红尘,哪一世不是爱别离,求不得?
这一场场恩怨,哪一场不是无中生有,庸人自扰?
斯人已去。
那自己的这些恩怨情仇,也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了吧?
紫凌突然笑了笑。
冰阳那纵身一跃,想来是何等洒脱自在。
从此了无牵挂。
紫凌笑着点点头。
她自言自语地道:“冰阳,原来,还是你想得通透。这些苦心孤诣,纠缠俗世,倒不如坦荡荡,决然离开。”
紫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山崖边。
那火红耀眼的一片火海。
只要纵身一跃,便是解脱。
紫凌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笑意。
她向前慢慢迈出最后一步。
但是,紫凌突然睁开双眼。
她的脑中,灵光一闪。
仿佛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她的心中盘桓。
那个模糊的影子,究竟是什么呢?
似乎很重要。
紫凌费力地思索起来。
对了。
是歌声。
紫凌屏住呼吸,静静聆听起来。
那似有似无的歌声,时远时近。
仿佛是幽怨的女子在低泣。
这歌声,好生耳熟。
地火来临,竟还有人,有这闲情逸致,在此吟唱。
紫凌眼中却闪过厉色。
她猛地转过身,抽出无愁剑,一跃而起。
转瞬之间,无愁剑的剑尖,就刺到了一人的咽喉之处。
白皙如玉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一个豆大的血痕。
而那如泣如诉的低唱,立即停止了。
周围的闷热一扫而空。
哪有什么地火?
只听见紧那罗戏谑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不杀我?”
紫凌冷声道:“大师好手段。大师想致我于死地,我却不想徒增杀孽。”
紧那罗冷哼一声:“即使你从那山崖跳下去,也不会死。最多是回到金刚地狱之中。”
紫凌咂咂嘴,露出不满的表情:“山崖那么高,我跳下去,不残也得变成丑八怪。”
这时,却听到冰阳幽幽的声音传来:“生死之际,你却还在担心自己的美貌。”
紫凌转过身来,只见冰阳正站在自己身后,面色苍白,却依旧笑意温暖。
紫凌的眼泪涌了出来。
她扔掉无愁剑,一把楼住冰阳的脖子。
搂得那么紧。
简直要把冰阳活活掐死。
紫凌哭得悲天动地。
而冰阳也紧紧抱住了紫凌,红了双眼。
两人就这样纵情痛哭了许久。
紫凌抽泣着低声道:“你没死。”
冰阳嘴角勾了勾:“我不会死。”
他又在紫凌的耳边低语道:“我们要同生共死。”
“好。”紫凌也轻声应道。
冰阳继续道:“傻瓜,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二人之中,那个摩呼罗迦才是最厉害的。你怎么跑去抓紧那罗?”
紫凌抬起头来,深以为是地点点头。
于是她抹了一把泪眼,转身就要去寻摩呼罗迦。
结果冰阳已经抢先一步。
恪离剑已经架在了摩呼罗迦的脖子上。
这时却听到紧那罗尖利的惊叫声传来:“不,你们不要伤害他。”
紧那罗惊慌失措地尖叫着,仿佛瞬间崩溃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我放你们离去。你们不要杀了他。”
紫凌有些奇怪紧那罗的激烈反应。
于是紫凌柔声安慰起紧那罗来:“您放心。我们不会杀摩呼罗迦大师。”
谁知,冰阳却重重叹了一口气,涩声道:“大师,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摩呼罗迦大师,已经死了。”
紫凌大吃一惊,慌忙跑到冰阳身边。
她定睛一看,果然看出端倪。
那摩呼罗迦大师,虽然面容沉静,双眼微睁,但是他的双眼,却呆滞无神。更诡异的是,摩呼罗迦的皮肤,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紫凌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探了探,随即滋溜一声躲到冰阳身后,恐惧地道:“那,那个摩呼罗迦大师,真的没有气息了。”
冰阳眉头紧锁,也一脸困惑。
紫凌很尴尬,磨蹭着走到紧那罗面前,低着头道:“大师,都是我们的错。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就把摩呼罗迦大师给杀死了。你若要替他报仇,我们,我们绝无怨言。”
紧那罗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呆立在原地。
良久,才听到紧那罗悲凉的声音传来:“我不会怪你们。摩呼罗迦,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紫凌一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她结结巴巴地道:“死,死了很久了?那,那刚才,是谁在与我们缠斗?”
紧那罗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只是一种秘术。是我的歌声,在操纵他。”
冰阳也走过来,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也是你的歌声,让我们出现幻象?”
“正是。”紧那罗点点头:“我的歌声,可以让你们看到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最恐惧的东西?”紫凌眨眨眼睛道:“那么,我们每个人看到的幻象,都不一样罗?”
紧那罗没有说话,只是疲倦地点点头。
“哦。”紫凌恍然大悟般地对着冰阳说道:“冰阳,难怪刚才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还差点用恪离剑自杀。我的天。幸亏本女侠及时阻止了你。我简直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冰阳想起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他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冲着紫凌道:“救命恩人,我此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切。”紫凌不以为然地一嗤:“快说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让你要死要活的?”
冰阳的脸红了红,低着头扭捏道:“我看到了漫天的青纱。”
“我不相信。”紫凌瞥了瞥嘴:“青纱就能把你吓成那样?”
冰阳的头更低了。他声细如蚊地说:“我,还看到,你同英纵走了。”
紫凌一愣,转瞬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半天,紫凌才凑到冰阳面前,仿佛抓住了冰阳的软肋般道:“原来,你怕英纵。”
冰阳的脸白了白。他一把抓住紫凌,不甘示弱地道:“那你呢?你看到的是什么?”
紫凌回想起刚才的事情,露出惊恐的表情。她吸了口气,说道:“我看见,你又掉到地火里去了。”
冰阳紧紧地盯着紫凌看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一把抱住紫凌,喃喃地道:“原来,你怕我。”
紫凌一把推开冰阳,恶狠狠地道:“我是怕你死了,我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冰阳勾了勾嘴角,也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望着紫凌。
只听到紧那罗的声音传来:“你们已经破了我的幻阵。你们可以离去了。”
冰阳转过身,看了看一脸落寞的紧那罗,说道:“大师,您让我们离去,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和紫凌得了圆满是吗?”
紧那罗的脸色一青。她有些不自然地道:“胡说!你们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
冰阳却步步紧逼地道:“您刚才对我们痛下杀手,是不想得见,他人圆满。您不愿他人圆满,是因为,您自己,未得圆满。”
紧那罗竟然步步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上。
紫凌有些于心不忍。她拉住冰阳,说道:“紧那罗大师必定有什么苦衷。你不要为难她了。”
冰阳叹了口气,神色一松,正色道:“佛法宣扬悲天悯人。希望大师您放下执念。”
只听到紧那罗冷笑道:“放下执念?说得好轻松啊。”
紧那罗斜着眼睛瞟了紫凌一眼,满脸愤恨:“圆满?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洋洋得意,炫耀圆满。而有的人,费尽心思,千折白转,还是形影相吊,求之不得。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是那么鲜血淋淋,触目惊心。为什么我还要心平气和,假装洒脱?”
紫凌有些不服气:“大师,其实,我和冰阳的圆满,得来也是颇不容易的。”
紧那罗冷哼一声:“不容易?你不过是无病呻吟。”
紫凌刚想分辩,只听冰阳道:“大师,生离死别,本是无可避免的自然法则。您是因为摩呼罗迦大师的离去,而心存怨念?”
紧那罗摇摇头,神色有些无奈地道:“离去?不。他从来没有靠近过,又何谈离去?”
紫凌试探地向紧那罗凑了凑,温言道:“大师,既然怨念是因他而起,你不如,跟我们讲讲他的往事可好?”
紧那罗的目光变得黯淡,语气反而柔和了些:“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清阳宋先生的学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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