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人我独听戏
在平野上趟了一会,苏青又坐了起来,旁边坐着孔秋。
苏青就那样坐着,看着远方,其实双目没有焦点,愣愣无神,孔秋身为苏青的先生,知道苏青现在不想说话,老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太难了。
许久之后,孔秋才说道:“此地距离安州还有一段距离,你是想要先生这就带你去,还是自己去?”
苏青没有回话,孔秋知道他在听,所以等着回答。
“自己去。”苏青像个耍脾气的小屁孩子,倔强着说着话。
“这你可莫要后悔哦,先生我是没有留后手了,这下要是不跟我走,先生是真的走了。”孔秋作势要走,已然起身,背对着苏青假装迈出步伐。
孔秋向身后悄悄看了一眼,少年无动于衷。
“唉,那先生走了。”孔秋说完,身体化作一缕缕流白金光真正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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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野距离浮石镇不近,苏青跑了回去,去往安州自然要经过浮石镇,但是那条路不是唯一的路径,只不过他和她瞎行遇到的镇子,至于为什么要回去浮石镇,是因为有些事既然答应了,就想去做。
有些事答应了下来,其实不一定要做到,但是苏青就是想要去做。
苏青体内的灵力不再暴动,所以流转在身体周围的灵力不再是黑色,而是近乎透明,寻常人看到苏青也不会觉得有异。
那个身形修长,但是其实还不是很高的少年奔跑在平野上,他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就算当初是无意间去到浮石镇,苏青凭借着路上的景色也能找得到镇子。
在灵力的加持下,苏青跑的很快,宛若一只野狼狂奔在平野之上,身后因为速度和脚步的力度,踩起了一卷卷尘烟。
当苏青又回到浮石镇,其实对于这个镇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苏青来说已经有了一场心念之间的大起大落了。同行之人已经不辞而别,最后一面之前还牵着马,相互之间仿如情侣,之后才知不得其真名,不值一句亲口告别,甚至不容他还继续活着。
一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弹指间进行攻击,目的是要将苏青击杀,是来自她的授意。
为什么?凭什么?
站在浮石镇出入口的苏青靠在那座大门边上,他想起了那一夜他们背靠着同一棵树,苏青仰望星空,眼中满是群星璀璨之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她对他说了一个词,“晚安。”
她还说,“晚安,有喜欢的意思。”
昨夜,苏青又听到了她说“晚安”,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她走了,走得彻彻底底,甚至连真名也没有留下,所以苏青只知道个“她”,而已。
苏青突然想念雪鸟了,想念风鹊、花蝶还有月莹,但是转念苏青又觉得世间女子或许都是如此无情的,想什么想,都是无情且又心狠的。
“彭”的一声响起。
苏青一拳砸在了那悬挂有浮石镇三个字牌匾的大门的柱子上,还好镇门没有年久失修,出现朽坏的情况,只是在苏青的一拳之下震了一震,门上沉积的灰尘掉了下来,呛得苏青咳嗽不停。
苏青恼羞成怒,对着镇门拳打脚踢,结果犹如下起了一场尘灰雨。
经过镇门的人纷纷侧目,对那名少年的行为举止大为不解,但是也没人上前去阻止苏青,一位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经过,连忙把自己的孩子拉到自己的另一边,快速离开了,害怕苏青是个失了心智的疯子,会影响到自己的小孩。
“孩子孩子,你干什么呢,莫要如此糟蹋自己啊。”总算是有一名老者走了过来,对苏青劝导道。
苏青停了下来,冷眼看向那名老者,使劲摇了摇头,震散头上的灰尘,也没管衣服上的灰,转身离开了,走在浮石镇的街道上闷闷不乐,脸上既有落寞也有伤心。
走着走着,苏青突然仰天大叫,因为浮石镇的赏樱活动临近,所以镇子比寻常热闹了不少,街道上来往行人也多了起来,苏青这一异常举动,使得热闹喧嚣的大街顿时静了下来,全部对苏青看了个去。
刚才那个经过镇门,看到苏青发癫的妇人原本拉着孩子离开了,来到这边买菜,结果又看到了苏青似乎发癫的症状加深了,对着天空大吼,天生比较胆小怕事的妇人,甚至有时夜里还会怕黑暗中有什么不祥的东西,当下便是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向家里跑去了。
街道上的人被苏青惊吓到,停步和安静下来之后,有人开始对苏青指指点点,说是谁家的孩子那么没有教养,又或者是哪里跑来的野孩子,还有些人则是议论纷纷,猜测苏青是发了什么疯,得了什么病,在那窃窃私语。
苏青大吼一声之后,眼中尽是冷漠,冷漠到只剩下一种色彩,纯暗一片黑。
苏青低着头,双手开始握紧。
心境之中,那片一望无际的大地之上,一块漆黑无奇的石头上坐着一道黑影,黑影背对众生,身下的石头如同至高王位,而黑影则宛若黑暗君王,天地之间唯一。
随着视线缓缓移动,只见黑影的正面,那双眼睛释放着强盛红光,宛若黑夜之中的两个大红灯笼,并且心境天地也越看越黑暗了,无穷无尽的黑气从大地升起,要充斥这片空间。
黑影在那石头上,一动不动。
其周围,黑气从开始的升腾变成席卷,宛若一道飓风要形成。
那一道道黑气是为一道道恶念,从外界他人的心中滋生、发芽、形成,然后被黑影吸收到这里。
苏青的心境天地中,那些黑气形成千军万马之势,每一道都是一缕恶念,冲天而起,在空中壮大,然后相互之间凝聚,将天地染成一片黑色,形成了一个黑色世界,缓慢上升,要撞击苏青心境天地最上方的那两轮太阳。
黑暗之中石头上的黑影,向天空递出一拳,心境天地轰动,黑色世界瞬间快速升空,猛然撞击向天上的那两轮太阳。
黑色世界和两轮太阳隔着无尽力量撞击在一起,产生巨大的轰动。
街道上,苏青全身聚力,眼中那片纯暗出现裂痕,裂痕之中闪耀出丝丝红芒。
远方,一条河流尽头,一座青山下面,有一座书院,孔秋正与一名年轻人下棋,突然间他心有所感,从屋内看向外面,执白子的孔秋回过头对对面执黑子的年轻人说道:“薛雀,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棋力。”
名叫薛雀的年轻人说道:“那就请孔先生指点了。”
“年轻人要谦虚点,懂吗?”孔秋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捻一颗白子,对着棋盘“啪”的一声放了下去。
这一子落下,原本劣势的白子,竟是出现了峰回路转的生机。
苏青的心境天地之中,其实一切凝聚之快不过几息,势散却更快。
心境天地最上方的那两轮太阳流出一道道金色光华,光华之中内蕴一个个璀璨宛若黄金铸成的文字,每一道金色光华赫然就是一句圣人感悟自天地自然的文段。
每一道金色光华都宛若一道绝世剑斩,从两轮太阳之中流出之后,破开了黑色世界,刺出了千疮百孔和支离破碎。
石头上的黑影收回那向天空递出的拳头,眼中的猩红之茫暗淡下去,直至最后一片死寂,两个眼睛之中如同两片深潭,死气沉沉,坐在石头上的黑影耸拉着肩,近乎无气无力的模样。
浮石镇街道上,那两片黑膜从低着头的苏青眼中掉落,在空中就消散了,化为纯粹的灵气,重归于天地自然。
苏青身上的聚力散去,他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扭头便走,身后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声也停止了。
那些人对于苏青来说只是过客,苏青对他们同样如此,事也是小事,不管是苏青的大喊大叫,还是镇民的指指点点和出言扎心,让人厌恶。人行于世间,其实都会走着走着就站在了苏青和镇民的位置上,我们也会失了意,恼羞成怒,没有规矩,发疯发癫坐着毫无意义且而可笑的事,因为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即使再强的人,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只是很多很多都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咬住牙不敢发声,不敢露出脆弱。
我们自然也会看到那些万千众生不其一不堪的一面,有些人就承受不住,发出了声音,这时候我们选择很多,冷漠旁观,出言讽刺,如见笑话,或者感同身受。
选择从来没有对,但肯定能分出个是否是个错。
苏青回到樱晓客栈,他交了钱租了房间的,自然可以回来。当苏青爬上楼梯,重新来到自己的房间之前,仿若隔世,发生了巨大变化,苏青靠在围栏上,静看下方的人来人往,一看时间轻。
眼看着夜幕将近,苏青下楼,与掌柜的退了房间,一切有模有样,仿若行走江湖多年的小侠。
还好,还有平川配着苏青。
黄昏中,苏青牵马出镇,出镇之后驭马前往富樱山,身后留下一排马蹄印。
到了富樱山,苏青直接驭马上山,他答应一位老伯的,今晚要来看他们班子唱戏的,那戏曲篇子好像叫做富甲师和樱花仙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苏青那时候笑话老伯说:“你们取名字的境界可真不咋地。”
苏青把平川轩在一棵树旁,然后独自去往那个戏台子。
天还没彻底暗下来,这富樱山山巅已经挂起了灯笼,戏台子之前已经摆放好了那些让人观看的长椅,戏台子后台,那些等一下要上场的演员正在化装,苏青也没有去打扰,挑选了一个角落的长椅坐下,静等着戏曲开始。
天色越来越暗,山上的灯笼却是越来越亮,人也越来越多,只有苏青一个人独坐的椅子上,陆续来了许多人,直至每条椅子都装满了人,一些晚来又想要看戏的,就只能站着看戏了。
不过也有一些聪明的 知道晚来肯定没有位置可以做,自己从家里带来了椅子。
有一名胆小很小的妇人,就是从自己家里带椅子过来的聪明人,此刻坐在椅子上,抱着腿上的孩子,看着戏台子。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戏台子上面的帷幕拉开,脸上画着浓妆的演员从后台走了出来,戏开始表演了。
苏青双手撑在两旁,在那最后一排最角落的长椅子边上,看着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