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那些散落人间的委屈
清晨的苏家路上,下起了小雪,使得路上更加冷清,原本因为是新年的前几天,本就已经不见人影,所以那辆起始于苏家村村长家的那辆马车,在道路上极速而行,通行无阻。
马车内,孔秋、苏青、雪鸟各坐一边,苏青和雪鸟都坐着靠窗的位置,所以就经常掀开窗帘布看看外面的景色,从极速而行的马车里向外看,外面的景物都是一闪而过的,看得真切却也看不久。
人生中的景色,似乎也是如此,大多都留不住于眼里和心里。
重新路过这条连接着苏家村和北墨城的道路,孔秋越发有感,这条路存在有诡异和故事,那复杂感觉之中,孔秋却又有些熟悉的气息,萦绕而来,挥之不去,不知思念起伏于心之记忆何处。
悠悠岁月,数万载时间,沧海都化桑田,有些痕迹却是如此地永恒不朽,天地不可磨灭,时间长河冲刷不掉,神力更不可抹平。
凭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是无法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从苏家村到达北墨城的,还好路途中有一处可供休息的小馆,是一家相依为命的三口人在此开的小旅馆。
赶路的一天就那么过去了,马车在傍晚时分停在那家旅馆,在马夫的招呼下,孔秋、苏青、雪鸟三人下车,马车来往于苏家村与北墨城之间,多年以来也有不下百次,所以与这家旅馆很是熟悉,自己就把马牵去马槽了。
旅馆的主人生活于此,耳力最是灵敏,在马车靠近之后就已经知道有人来了,男女主人已经等候在旅馆门口,傍晚虽然没有下雪,但因为即将入夜,空中的温度自然极低,刚下马车的三人都呵气成雾。
男主人叫陈力,健壮的身体看起来倒是颇具力量,女主人叫陈芸,脸上已经有岁月风霜留下来明显的痕迹了,就是一个普通女人模样,他们还有一个已经帮上一些小忙的八岁女儿了,或许于茫茫人海之中,陈力和陈芸就是普通到不起眼的一对相爱之人,然而因为他们八岁女儿陈婉月的存在,他们便就是天上那唯一的日与月。
孔秋走在前面,看到陈力和陈芸便行礼开口道:“新年好,多有打扰了。”
“新年好,不打扰,老人家快进来。”陈力和陈芸回应道,还怕孔秋满头白发会腿脚不便,出了大门去搀扶。
“不用不用,我身体硬朗着呢,可别小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孔秋开着玩笑,不过还是被搀扶着进屋了。
这夜里的寒意,都快要被这旅馆主人的待客之情给完全驱散了。
苏青和雪鸟跟着进屋,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温度完全不一样了,马夫紧随其后也进了屋,把门关了起来,风雪尽挡门外。
马夫脱下手套随意放在旅馆的桌子上,然后对陈力说道:“等一下弄些饲料给我的马儿吃。”
“知道了,哪一次让你的宝贝马饿着了。”陈力笑着说道。
之后马夫便让陈力夫妇去煮些面食,好让孔秋他们消除一下饥饿,自己则去找那个八岁的小姑娘,问问话,逗几下。
而围桌而坐的孔秋、苏青、雪鸟三人,孔秋闭目养神,苏青的坐姿已不像以前那么随意,此时昂首挺胸,双手放于腿上,雪鸟擅自作出决定,执意跟来,心里一直害怕着苏青心里生气,所以一路上近乎无话。
这时那名叫陈婉月的小姑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大碗面慢慢地走了过来,尽管步伐很慢,但是小姑娘脸上带着笑容,因为她能分担着父母的一些小事情,因此而高兴。
只是下一息,小姑娘便脚一滑,两碗大碗面从正方形木盘当中飞出,然后清脆地摔在了地上,小姑娘也摔在了地上,看着那些在地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面愣愣出神。
接下来苏青便看到了一幕有些让人感觉好笑却又不合时宜笑的场景,只见陈芸怒气冲冲地从厨房里面走出来,当苏青看到陈芸开始打小姑娘的时候,就开始觉得不好笑了,那些要撕裂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直到最后是苏青的满脸疑惑。
陈芸打得很用力,使得小姑娘也哭得撕心裂肺,孔秋连忙去保护小姑娘不再受到打骂,没说什么圣贤道理,只是单纯地对陈芸说:“小姑娘知道错了,别再打了。”
最后陈力和马夫也出来了,这件事才没有再持续下去。
小姑娘不知道哪里去了,陈力又去厨房做面食,陈芸则在打扫地上的面食,马夫闲来无事就做了过来,四人坐一桌刚刚好。
“先生,我想问你一下,刚才她做错了什么?”苏青问道。
孔秋回道:“在你眼里,弄掉两碗面食没有错,在我这里也一样,没有错那是什么?就是没有做好一件事情而已,这应该也是你心里所想的。
你又想,没有错为什么要受到惩罚,因为在她母亲那里,她母亲觉得她做错了,所以该打。”
“我觉得不该打。”苏青说道。
“不打,怎么长记性啊。”这时,马夫开口说道。
苏青刚要说什么,突然自己一惊,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如此,让别人如此长记性,风花雪月四女,还有苏阳。
苏青看着低着头,明显位置偏向于自己的雪鸟,久久无语,之后面食被陈力送了过来,四人在烟气腾腾之中开始吃面。
孔秋向陈力要了四间房,一人一间,之后的一切需交钱财,当然是孔秋所交。因为在出发之前,苏哲把这一路上所需要的钱数全都交给了孔秋,一切开销交由老人定夺。
上楼休息之时,孔秋叫住了苏青,两人在二楼窗户旁有了这样的对话。
“苏青,有一句话叫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家旅馆的这三口子,父母希望孩子能早点成熟,所以教育的手段会比较激烈,但那其中自然有包含爱意,因为那位小姑娘不是你,没有殷实的家庭背景,也没有你的天生早慧,她没有你这般幸运,所以难以像你过去那样无忧无虑。
你觉得应当的,你设身处地的,自己如果在家里打破两个碗,是不会有什么责罚的,甚至你的长辈还会关心你有没有磕到碰到,但这毕竟不是那个小姑娘的家庭。
如果她的母亲不打她,像拔苗助长那样,让小姑娘以最快的时间学会成人,成为一个伶俐的大姑娘,那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女孩子是很难在世界的底层生存下去的。
所以啊,今日受的这些小委屈,是为了日后不受大委屈,甚至更为不堪的,是承受那些无可避免的大委屈,在大委屈面前不被打倒,乃至被摧毁。”
“为什么世界如此?”苏青问道。
“因为天下太大,规矩笼罩之处,处处不足,笼罩不到之地,比比皆是。”孔秋答道。
话语言尽于此,两人都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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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天下之大,大有九座大洲,每洲之中又有王朝林立。
那些看得见的人间繁华那么多,看不见的世间罪恶又哪里少了。
这一天还没过,所以事情发生在今天。
今天午时过后,某座王朝之中的某个州地,其中某郡的某城城外官道上。
一位马夫驾驶马车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人有三急,一路奔波劳累这时终是忍不住了,便将马车停靠在一处隐蔽小树林旁,不然官道上人来人往,让人见了也并不好看。
那位马夫进了小树林小解,却不料那匹马竟然突然发狂,突然狂奔起来,带着身后的车厢横冲直撞,对着城门口直接冲了过去,掀起尘烟阵阵。
官道上人来人往,这马车就那么冲撞过去,肯定会造成不小的死伤,城门口那里把守的士兵看到了异状,连忙出动,并且大喊危险,但是就算一传十、十传百,那些靠近马车的行人也难以避开,有些人都已经吓得腿软了。
这时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从人群中跃出,一下子跳到了马车上,抓起马缰对着那匹突然发狂的马不用技巧,直接使用蛮力将其制服。
“嗯?”头戴斗笠的男子突然察觉身下马匹的异样,原本不是突然发狂,而是事出有因。
斗笠男子再一敲马匹的头,震散了马身上的一股诡异灵力,在尘烟渐散之后,马车也安静地停在了那里,马车后面正赶来其真正的主人,那名刚刚去小解的马夫。
然而,不知是谁第一个指责,那些刚才差点被发狂的马冲撞到的行人,此刻回过神来,以为斗笠男子便是马车的主人,也正是因为其行驶不当,驾驭马车错误,才会使得马发狂,使得他们刚才有危险,这些人开始了对斗笠男子的指责和谩骂。
站在马车上的斗笠男子神色平静,看在眼里,不为所动,他松开马缰,跳下马车,落地的那一刻地面直接一震,一股气势散发开来,那些对他指责的人吓得不敢再出口成脏。
男子看了看那些没有为他说话的把守城门的官兵,又看了看不敢说话的愚民,最后目光落在不敢前来认领马车的马车主人,然后就那么走了。
都几岁了,斗笠男子不记这个,但是活得挺长的了,总不像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那样,受了点委屈就闷闷不乐,甚至就此觉得人生就失去了希望?
长大了,无非就是块头大了,能承受的压力就更多了,不会轻易被击垮。
“得咧,没找你麻烦,你倒是又来找麻烦了。”斗笠男子路过刚才马夫小解的那片小树林时,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是一个身高不高的成年男人,目光阴虐,正大光明地展现出暴虐欲望目光的为阳虐,反之为阴虐。
“为什么要让那只马发狂?”斗笠男子问道。
“我本来在这小树林小酣,那个不知死活的马夫竟然来这里小解,所以我便施了一道小术法让那匹马发狂,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停下了马车,那个车夫都没那个命回去了。”那人原本随意的语气,到最后却是带着怒意了。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当然是取你狗命,消我怒意!”那矮小男子,自体内爆发起灵力波动,一道道赤红的灵力如蜘蛛的爪子凝聚而现。
“真是看不惯这种姿态。”斗笠男子举拳过肩,拳上一道灵力圆圈构建,在那如巨型蜘蛛而行的男子,以赤红爪子刺过来的那一刻,斗笠男子的拳头用力一握,灵力圆圈顿时碎开,那刺过来的爪子以化灰的形式消散,而那阴虐的男子,无声地化为一团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