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被王杨搀上一辆崭新的马车,快速驶往太守府内。
他本想让钟慈和他一起回太守府疗伤,但却被钟慈以“还要寻找二叔与钟闵”为由婉拒了。
何易明白,她是不想破坏族中“不可参与世俗之事”的规定,倒也没有勉强,但还是另外派了一队士兵,跟随在钟慈左右,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那个“李大人”随时都有回来报复的可能。
在临行前,钟慈与何易说了一句:“多加小心,我观那李大人,恐怕不是人类,而是......妖!”
这直接让何易升起了十二分的疑惑。
...... ......
何易回到斛阳,并且身受重伤的消息一经传入太守府内,顿时便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从上至下,无有不震惊者。
戎州地界,斛阳城外,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出了这等事情,一众官将在为何易担忧的同时,所有人都自发的戒备起来。
大量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在太守府周围,生怕再出什么事端。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如今的斛阳城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内有赵孤那些外姓的儿孙余孽还未清剿,外有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民百姓,倘若何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斛阳城非要乱了套不可。
红袖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带着上好的伤药,一来便赶走了候在旁侧的侍者。
对于何易的照顾,红袖向来都是亲手去做,亲力亲为,无论是饮食还是穿行,根本舍不得让外人碰上一下。
“哥哥!你怎么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前几日不辞而别,已是吓坏了城中诸位,现在变成了这样,你是故意要让妹妹难过吗?”
她坐在床侧,那种略带责备,却又饱含关切的眼神,顿时便让何易的心坎软了下去。轻轻拍了拍红袖的手,柔声说道:“我没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何易的内伤恢复的极快,而外伤却是迟迟不见好转,也不知究竟为何。
有可能是在天坑之中,被伥鬼入体时,反向产生了某种治疗的效果,也有可能是先祖舍骨的原因。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在北荒雪原时,他的身体被野兽撕咬的一片模糊,伤势比现在重了数倍,却也一样生还了下来。
“你还嘴硬,都伤成这个样子了......”红袖幽怨的看了何易一眼,一边往他身上的伤处涂抹着跌打药物,眼眶却是红通通的,泪水在里面不停的打着转,只是强忍着,才没有落下:“哥哥身为一城太守,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妹妹如何是好?要各位将军如何是好?要这一城百姓如何是好?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亲自犯险了,还不行吗?”何易眼中柔情似水,抬了抬手,想要将红袖眼角的泪水抹去,可伸到一半,却又忽地放了下去,随即尴尬的笑了笑。
别看他是一大男人,行事雷厉,铁腕手段。
可在某些方面......却还不及一个孩子的胆量。
红袖将何易的动作看在眼里,只觉有些好笑,脸上梨花带雨,嘴角却是微微上翘,说道:“你怕什么?哥哥替妹妹擦眼泪,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她主动抓起何易的手,轻轻的,贴上了自己脸庞。
两朵红晕迷人,神情软惜娇羞,美艳
不可方物。
何易老脸一红,只觉耳根子发烫,手却是没有移开,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给红袖的素手握着,任凭她如何摆弄。
“主公!你没事吧!”
“少将军!李监那家伙胆敢加害于你!我已派人去拿他了!”
“......”
这时,公良雎与裴东、贾绍等人急匆匆推门而入,但见床边的何易与红袖二人你侬我侬,顿时一怔。
“呃......不好意思,我们在门外候着,您二位先忙。”公良雎讪讪而笑,紧接着便朝贾绍脑袋上来了一巴掌,骂了句“鲁莽!”,连忙退出去,就要将房门重新关上。
天大地大,也不如少将军的终身大事大啊!
“你们几个啊!唉......都进来吧!”何易也是吓了一跳,像是做了贼似的飞快抽回手掌,连忙把那几人叫了回来。
说真的,手心里那种柔软的触感,还真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都说温柔乡总会是英雄冢,果然如此。
“既然哥哥有事要与诸位将军商议,那妹妹就先退下了。”
红袖两侧的脸颊虽说也挂着丝丝红润,却不似何易那般羞臊,巧笑嫣然,大大方方与何易行了礼节,又与公良雎等人打了声招呼,便从侧门离去了。
“云义,城外流民的事情,进展如何了?”待红袖走后,何易轻咳了一声,用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随即在贾绍的搀扶下起身下床。
公良雎向前一步,答道:“少将军,我和文坚已经派了足够的人手,在城外十里处开垦荒地,修建屋舍。相信不用两个月的时间,就会有一座崭新的小镇出现。此外,选择参军的流民大约有三千人,皆已开始训练,至于暂时留在城外的一众妇孺病老,暂时是由秦光与李艾负责管理。”
何易麾下目前人才稀缺,尤其是文职。
人少也就罢了,偏偏所要处理的事情极多且极杂,所以有时候一人还要当多个人用。
比如公良雎与裴东,在监督建造新镇的同时,还要兼顾新兵的训练,以及斛阳城日常的治安与巡逻。
甚至城门诸事,也要公良雎亲自定夺。
廖钱中与杜刀、江胜等人忙于仙当,拉拢四方散修,何易不在的这几日,府中一应的公文也都全部压在了廖钱中身上。
至于秦光、李艾,初来乍到,威信不足,一些重大的事件也暂时无法让他二人处理。
所以,公良雎便先让他二人前去处理流民之事。
一来,多露露脸,也能增加些许名望,二来,这虽然是一件苦差事,但若能做好,却也算是个不小的功劳。
只有如此渐渐的积累,日后才能够服众。
“这个李艾!”何易紧紧皱着眉头:“不是已经派兵过去拿他了吗?怎么还没消息。”
正说着,便听门外一阵骚动,一队斛阳守军正将李艾五花大绑,押送而来,往这屋里一推,直接强按在地上。
“主公!艾并无过错,为何抓我!”李艾不停的挣扎着,脸上有几分怒意,不明白何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他这几日一直忙于安抚流民,为物资粮食的事情奔波,就在被抓起来的前一秒,他还正与秦光一起解决着一桩严重的流民斗殴案件。
就算没有功劳,苦劳总也有吧?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怀疑,眼前这位主公究竟是不是一位明主了。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跪下!”裴东一看李艾那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们在来此之前,便已听王杨说过了医馆中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少将军,居然差一点便被人投毒害死!这叫他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怒!
砰!
他一脚踢在李艾的后膝,便见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于何易面前。
“主公!属下有何过错?!为何这样对我!”李艾一声悲愤的怒吼,想要抬起头,但脖子却被裴东死死按着,脸上青筋骤起。
“你不知道?”何易并没有阻止裴东,只是在旁冷眼看着。
“属下并不知道!”李艾不服气的说道,他左思右想,却也没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当然,除了一件并不算错事的事情举荐自己的表弟为官。
可那件事情,公良雎也是知道的啊?
难道他没有告诉主公吗?
念及此处,李艾连忙看向公良雎。但此时此刻,就连向来与他关系不错的公良雎,都在一脸冷寂的看着他。
何易眯着眼睛,仅余的两条缝隙之中似有精光闪过:“拉出去,杖责五十,然后告诉他。”
“是!”
两侧军士得令,拖着李艾便往外走,李艾大声喊冤,却也无济于事。
一条长板,两只军棍,执法的军士当着何易的面,自然要鼓足了力道,完全不敢留余力,重重打在李艾的后背。
十军棍下去,惨叫连连,五十棍结束,已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现在,你知道了吗?”公良雎走出院外,来到李艾面前,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欣赏李艾的才干,也不愿看他受伤。
但人,都是有逆鳞的......而何易,无疑就是公良雎的逆鳞。
对于胆敢谋害何易之人,无论是谁,他都绝不会心慈手软。
李艾强忍着背后传来的痛苦,咬紧牙关,连牙缝里也迸出了许多血渍:“是因为我将当阳城的家眷接过来了吗?还有我那个表弟......主公是不是认为我想要在私下建立新的世家?冤枉啊!我那表弟任职,不是经过你的同意了吗?你是斛阳别驾,主公不在时,你完全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啊!”
李艾大声喊冤。
“不是这些。”
公良雎摇了摇头,蹲下身看着李艾那张满是青筋的脸:“你表弟强暴流民女子,并且串通一名姓孙的医师,意图毒害主公!”
“什么?!毒害主公?这怎么可能!”
此言一出,李艾顿时大惊失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转过头看着屋内,高声大喊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妄想加害于我!主公,您有所不知,我那表弟自从来到斛阳的第二日,就被流民传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根本不可能会与外人串通毒害您啊!一定是有人想栽赃!一定是的!”
他表情屈辱而慌张,看样子不像是在作假。
不过,这李艾本就是颇具城府之人,若是铁了心想要装腔作势,那自然是无法分辨真假的。
况且何易亲眼所见,还亲手将那李监的眼睛刺瞎了一只,还能有假?
“好!既然你说李监一直卧床不起,那便去你家中看看吧!”何易冷冷的说道。